我站在太极殿的丹陛之上,十二根盘龙金柱在晨光中折射出威严的光晕。玄色十二章纹的龙袍沉重得像整个天下的重量,冕旒垂下的玉珠轻轻晃动,隔绝了视线却挡不住扑面而来的九域气息——那是北境的风雪味、西漠的沙枣香、南国的兰芷气,还有东域海风中夹杂的咸腥。
北境蛮族首领雷裂,携族中至宝瀚海玄冰,恭贺新皇登基!雷裂的声音像滚雷般炸响在大殿。这位继承了雷啸天衣钵的蛮族新首领单膝跪地,将一块人头大小的冰晶举过头顶。冰晶中封存着奔腾的玄冰兽虚影,那是蛮族传说中镇守极北冰原的神兽。我注意到他铠甲上镶嵌的狼牙项链,与雷啸天当年佩戴的如出一辙。蛮族勇士请起。我抬手示意,冕旒后的目光扫过他身后六位赤裸上身的蛮族战士。
他们黝黑的皮肤上用朱砂绘制着图腾,肌肉虬结的臂膀上还留着与雪狼搏斗的伤疤。狼系血脉的坚韧在他们挺直的脊梁上展露无遗,让我想起父亲陵前那尊永远镇守的狼形石雕。司仪官唱喏的声音此起彼伏,各国使节按方位依次上前。
西漠的牧民首领献上了整匹的火浣布,那布料在阳光下流淌着金红色的光泽,据说能在烈火中保持洁白;南国的文士代表手捧《九域图志》的增补卷,羊皮封面上用金线绣着新勘定的南疆舆图;东域商会的总执事则呈上了透明如琉璃的鲛绡,展开时竟有水纹在布料上流转。
当最后一位使节退下时,我缓缓走下丹陛。玄色龙袍曳地的声响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蛮牛之子蛮山——如今我的贴身护卫——上前想搀扶,被我用眼神制止。狮系王者从不需旁人支撑,即使脚下踩着的是父亲用白骨与血汗铺就的王座之路。
诸位可知,我的声音经过龙涎香熏过的扩音玉壁传遍大殿每个角落,三百年前九域混战,西漠曾将南国战俘用作祭品,东域商队常被北境蛮族劫掠,而我中洲铁骑踏破多少城邦?各国首领的神色微妙起来。
墨尘站在百官之首,手中玉圭轻叩掌心,这个狐系谋士总在最恰当的时机给予无声的提示。我看到冷月心站在阴影里微微颔首,她掌管的组织早已将各国首领的反应记录在案。
但今日,我转身指向殿外,那里各族使节的随从正在广场上交换着特产,蛮族的猎手在教南国士子辨认兽迹,西漠的乐师与东域的舞姬正共谱新曲。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射进来,在金砖地面上切割出明亮的光斑,朕宣布,自今日起,每年秋分举办九域文化节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响起低低的骚动。我看到凤清羽的堂兄,那位南国最年轻的状元郎,手中的象牙折扇地合拢;西漠的老族长捋着花白的胡须,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届时,我继续说道,声音比刚才提高了三分,朕将亲自主持三项赛事:九域论道,让各族智者切磋学问;百工竞技,使巧匠们交流技艺;还有万马奔腾——我的目光扫过雷裂,北境的骑手若能胜过中洲的羽林卫,朕便将皇家马场的汗血宝马赠予蛮族部落。雷裂猛地抬头,眼中燃起熊熊烈火。
这个许诺显然比任何赏赐都让他激动,狼系战士对荣誉的渴望永远胜过金银珠宝。我注意到墨尘嘴角勾起的弧度,这位狐系谋士果然没算错,一场赛事远比十道谕令更能收拢人心。庆典的鼓乐在此时响起,二十八面青铜编钟奏响《六合颂》的乐章。各国首领按照新定的位次落座,蛮山为我端来一盏冰镇酸梅汤。
当清甜的凉意滑过喉咙时,我瞥见苏轻烟的侄女苏绾绾正将西域进贡的香料分发给宫女。她手腕上戴着的银镯子,与当年苏轻烟赠予母亲的那只一模一样。夜幕降临时,太极殿前的广场燃起了篝火。
蛮族的勇士们围着火焰跳起了狩猎舞,他们高亢的歌声与南国的丝竹管弦奇妙地融合在一起。我倚在白玉栏杆边,看着雷裂与凌霜比试摔跤——这位继承了母亲凌霜衣钵的女将军,银甲在火光中宛如流动的月华。
陛下请看。墨尘不知何时来到我身边,手中折扇指向人群。东域的商贾正在教西漠牧民辨认茶叶的品级,南国的书生则用炭笔为蛮族孩童描绘他们从未见过的海洋生物。不同服饰、不同语言的人们在火光中交换着笑容,那些曾经用刀剑也无法弥合的裂痕,此刻正被欢声笑语悄悄抚平。
我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的话:烨儿记住,狮系帝王的利爪不是为了撕碎敌人,而是为了守护想要拥抱的人。此刻九域的灯火在我眼中跳动,像极了当年父亲统一中洲时,地图上插满的代表和平的白色旗帜。
当第一缕晨曦爬上角楼时,我独自登上观星台。九域的朝贡队伍正在陆续返程,驼铃声与马蹄声交织成远方的晨曲。东方的云海间,一轮红日正喷薄而出,将金色的光芒洒在绵延万里的大地上——那是属于九域各族共同的朝阳,正照亮着父亲期盼了一生的盛世图景。
冕旒后的嘴角终于扬起一个极淡的弧度。龙袍的金线在晨光中流转,我仿佛看见父亲的身影与我重叠,他那双执掌天下的手,正轻轻按在我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