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黑影悬在半空中,正歪着头打量着他,瞳孔里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玩味,就象草原上的野猫在逗弄一只断了腿的田鼠。
“是那只豹子!情报里说的那个鬼影神豹!”仅剩的老五声音都在发抖。
阿史那必心里咯噔一下!
“撤!”阿史那必当机立断。
这地方邪门,情报有误!
他甚至顾不上地上躺着的那三个兄弟,抓起老五就往院墙方向狂奔。
阿史那必把轻功运到了极致,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眼看院墙就在前方十步远。
只要翻过去,就能融入长安城的夜色,到时候天高任鸟飞。
突然
一阵水声响起。
哗啦啦……
那是大股液体冲击地面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阿史那必脚下一顿。
路中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座“肉山”。
借着云层缝隙里透出的一点微光,他看见了一头体型庞大到夸张的白虎!
这白虎正背对着他们,一条后腿高高抬起,对着墙角的一株槐树,惬意地……撒尿。
那尿柱冲在树皮上,水花四溅。
阿史那必僵住了。
老五更是吓得刀都拿不稳,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这一声响,打破了美好的排泄时光。
白虎身子一抖,那股水柱戛然而止。
它慢慢地把后腿放下来,转过身。
那张威严的大脸上写满了被人打断施法的不爽,胡须都在微微颤斗。
两只比铜铃还大的眼睛眯了起来,冷冷地盯着眼前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两脚兽。
起床气。
加之憋尿被打断的愤怒!
阿史那必感觉自己瞬间被一头史前巨兽锁定了。
那种来自血脉深处的恐惧让他连动根手指头都困难。
“跑……跑啊……”老五嗓子里挤出一声哭腔。
没等他们迈腿。
白虎张开血盆大口。
“吼——!!!”
巨大的声浪夹杂着腥风,直接把地上的尘土卷起三尺高!
旁边的窗户纸瞬间被震碎,兽栏顶上的瓦片稀里哗啦往下掉。
阿史那必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一黑,双腿瞬间失去了知觉。
一股热流顺着他的裤腿流了下来,把地面打湿了一片。
这位身经百战的金狼卫首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甚至连拔刀的勇气都被这一嗓子给吼散了。
白虎吼完,甚至懒得看这两个已经瘫在地上的废物一眼。
它抖了抖毛,似乎觉得这一嗓子吼通畅了,迈着优雅的步子,慢悠悠地晃回了自己的窝棚。
临走前,那条钢鞭似的尾巴随意地往后一扫。
啪!
阿史那必只觉得胸口一闷,整个人被抽飞出去,重重砸在那三个被黑豹拍晕的手下身上。
五个人,整整齐齐。
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
次日清晨。
第一缕阳光洒进御兽监。
苏牧打着哈欠推开房门,伸了个懒腰。
院子里静悄悄的,空气清新。
只是在那棵老槐树下,多了一堆奇怪的东西。
五个身穿黑衣的壮汉被扒得只剩下底裤,用绳子捆成了个极其艺术的造型——叠罗汉。
最下面那个还在翻白眼,最上面那个嘴里塞着团破布,正是阿史那必。
小黑正趴在这堆肉山的最顶端,优雅地舔着爪子。
看见苏牧出来,它“喵”了一声,跳下来蹭了蹭苏牧的裤腿,一脸求表扬的表情。
小白则趴在另一边啃骨头,看都不看这边一眼,似乎对昨晚被打扰睡眠的事还耿耿于怀。
苏牧走过去,用脚尖踢了踢阿史那必满是灰土的脸。
这突厥汉子呜呜两声,眼神涣散,显然还没从昨晚的噩梦里缓过劲来。
“啧,身体素质不错,吓成那样还没疯。”
苏牧捡起地上那个没来得及用的墨绿色瓷瓶,闻了闻,随即嫌弃地扔到一边。
“苏总管!苏总管!”
门外传来唐俭那特有的大嗓门,“鸿胪寺那边来信了,突厥正使到了!”
唐俭跑得满头大汗,一进院子,就被眼前的“人肉金字塔”给震住了。
“这……这是……”
唐俭指着阿史那必那张肿成猪头的脸,“这不是突厥副使阿史那必吗?昨晚还在接风宴上大放厥词,说咱们唐人都是软脚虾,怎么……”
苏牧笑了笑,从小黑嘴里抠出一块从这帮人身上扯下来的玉佩,随手抛给唐俭。
“昨晚有几只大耗子溜进来想偷食,被家里的猫狗给逮住了。”
苏牧指了指这堆栈得整整齐齐的突厥精锐。
“把这几位爷收拾收拾,洗干净点,别弄得太难看。”
日头渐高,御兽监院子里的露水刚散。
苏牧坐在一把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手里端着碗豆浆,滋溜滋溜喝得正香。
他对面,五个光溜溜的汉子已经被重新摆弄了一遍。
老工匠张伯也是个妙人,早年间在东市卖过大闸蟹。这会儿那几根粗草绳在他手里上下翻飞,把阿史那必几个人捆得那叫一个讲究——
手脚反剪,大腿贴着肚皮,整个人蜷成一个球,别说跑,连蠕动都费劲!
“苏总管,这……这不太好吧?”
唐俭手里那块擦汗的帕子都快拧出水来了,“这毕竟是突厥副使,要是传出去咱们虐待使臣,两国脸上都挂不住啊!”
苏牧咽下最后一口豆浆。
“唐大人,您这话就外行了。”
苏牧站起身,走到阿史那必面前,伸手拍了拍对方那张肿得发亮的脸颊,发出啪啪脆响。
“昨晚他们要是穿着官服大摇大摆进来,那叫使臣。可这几位爷蒙着面,带着毒药,三更半夜翻墙进我有猛兽的院子,这叫什么?”
唐俭愣住。
“这叫入室行窃,这叫偷鸡摸狗!”
苏牧从张伯手里接过几块早就写好的木牌子,上面用浓墨大写着三个字——偷肉贼!
他把牌子往阿史那必脖子上一挂,绳圈勒进肉里。
阿史那必嘴里塞着破布,呜呜直叫,那一双充血的牛眼死死瞪着苏牧,要是眼神能杀人,苏牧这会儿早成筛子了。
“唐大人,您是鸿胪寺卿,这外交辞令您比我懂。”苏牧拍拍手上的灰,“您说是抓住了五个来刺杀祥瑞、意图挑起两国战争的刺客好听呢?还是抓住了五个嘴馋想偷点肉吃的毛贼好听?”
唐俭身子一僵。
这还用选?
刺杀祥瑞,那是往李世民心窝子上捅刀子,是大唐的脸面问题,搞不好直接就要发兵北上。
现在朝廷还在休养生息,国库也没那么充盈,真打起来,户部那个铁公鸡戴胄能把他鸿胪寺给拆了。
可要是偷肉……
那就是治安案件,顶多算个道德败坏。突厥人丢脸归丢脸,但这仗是打不起来了。
这就是个台阶。
“苏总管……高见。”唐俭憋了半天,竖起大拇指,脸上的愁容散了大半,“但这挂牌子游街……”
“教育嘛,总得深刻点。”苏牧挥挥手,“出发!小白,小黑,干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