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汗如雨下，把心一横，终究还是在密信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又按下手印。
做完这一切，李默身子一软，跌倒在地，双目失神，没有一丝光彩。
看到田军、张迁比自己还积极，主动逼迫李默签字画押，刘朝暗松一口气，脸色稍微缓和下来。
其实，跟福王早有联系什么的，那是胡扯。他假装的。
因为，要行兵变险棋，必须拉这么一座靠山出来，才能师出有名，才能稳定人心，才能于万死之中截取那一线生机。
这座靠山，可以是福王，也可以是其他随便什么王。
具体什么王不重要，反正得有。
无他，太监谋反不可能成功，没有人会追随一个没有合法继承人的太监。
但，如果说是跟随藩王发兵靖难，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失败了才是兵变，成功了那叫靖难！当年成祖就是这么干的！
一套连招绑定所有人之后，刘朝决定给这帮软蛋打打气，免得他们回头还是出卖自己。
哦不，是这帮没蛋的家伙。
毕竟，有种东西叫做以功抵罪。
这帮家伙如果豁出去揭发自己，还真可能搏出一线生机。
如果皇帝大气一点，说不定他们还会成为镇压兵变的有功之臣。
从未有胁迫威逼能成大事的，真正的凝聚力还得看利益绑定。
刘朝慢条斯理折好密信，塞进怀中，努力露出亲和的笑容：“诸位兄弟！不要哭得这么难看嘛，笑得开心一点！”
在田军三人的眼里，刘朝的笑容，却一点也不亲和，反而象九幽恶鬼一般，阴森可怖。
还让我们笑得开心一点，我笑你祖宗十八代！
但是，他们敢怒不敢言，只能默不作声地看着刘朝。
刘朝知道他们心中在骂自己，却也不以为意。只要上了自己的贼船，让人心里骂一下有什么所谓呢？
他压低声音继续道：“实不相瞒，本总督早已得到福王殿下授意，择机控制新君，逼他写下让位诏书，然后迎接大明真正的主人，福王殿下登基！”
“福王乃神宗皇帝爱子，血统尊贵。如今陛下，倒行逆施，猜忌忠良，我净军将士，正当效仿成祖旧事，发靖难，迎明主！”
听了这话，田军、张迁面色好转了不少。
软到在地的李默，眼中恢复了一丝神采。
他挣扎着站起来，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拉住刘朝的手，满怀希冀地问道：“真的吗？这真的是福王殿下的旨意吗？”
刘朝眼眸一闪，非常笃定地开口：“没错！福王殿下潜龙在渊，看不得当今陛下种种，决定发兵靖难，拨乱反正！”
“只要咱们控制住陛下，福王天兵转瞬即至，咱们都是拥立新君的从龙之功！”
刘朝开始描绘美好的未来，用“从龙之功”来填补他们恐惧之后的空虚。
他必须让三人相信，他们不是在自寻死路，而是在进行一场高风险高回报的政治投资。
拥立新君，这是足以让家族显赫数代的功勋，足以抵消此刻的恐惧和负罪感。
果然，此话一出，三人皆是眼前一亮。
为了皇帝清洗异己的可能，还没到绝境的他们，极为抗拒走兵变谋反的极端路子。
但，如果为了迎接新君，发动靖难，获取从龙之功，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古往今来，宫廷政变成功者，失败者多，成功的也不少！
他们手握宫中规模最大的武装，皇帝又亲自跑到他们营地中来，天时地利人和之下，成功的可能性极大。
“你们想想，从龙之功！”刘朝把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继续趁热打铁。
“一旦功成，咱们便是新朝元勋，封侯拜爵，指日可待！岂不远胜于在这南海子里，做一个提心吊胆、随时可能被清洗的小小提督？”
三人皆是怦然心动，但田军还是放心不下，问道：“我们可以控制皇上，可是这京营十几万大军，还有文武百官怎么办？”
“怕什么！”刘朝透露出令人安心的迷之自信。
“所谓京营十几万大军，早已是个空壳，吃空饷、老弱病残者不知凡几，根本没有战斗力。就算有，咱们控制住皇上，宫门一关，他们还能打进来不成？”
三人思索一番，感觉确实有理。京营吃空饷有多严重，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而他们净军，每一个编制可都是实打实的。
见三人没有反驳，刘朝继续鼓动三寸不烂之舌：
“再观陛下近日之所为，立规矩，推审计，搅得朝堂不得安宁，官不聊生。那些文官老爷们，难道就真心拥戴这样一位锐意进取的君王？”
“非也！就算我们不动，他们也会设法让皇帝死亡的。你们忘记我大明，多少皇帝落水，多少皇帝意外宾天？”
三人闻言暗暗点头。这大明深宫之中，皇帝看似至高无上，但总有暗中的大手，让每一位有所作为的皇帝，在不知不觉之中驾崩大行。
“所以！”刘朝看火候差不多了，终于说出最终结论。
“只要我们动作够快，以雷霆之势控制住皇帝，逼他写下退位诏书。届时，木已成舟，那些文官为了稳定朝局，多半会顺水推舟，拥立福王登基！”
刘朝这是在赌，赌文官集团对皇权的制约和私心。
他深知皇帝近期的改革触动了不少人的利益，文官集团内部绝非铁板一块。
快速造成既成事实，是利用政治惯性翻盘的关键。
田军、张迁、李默三人面面相觑，脸上的恐惧逐渐被一种混杂着贪婪和欲望的疯狂所取代。
退，是立刻死；进，虽有万死之险，却也有滔天富贵可望。
况且，他们已经杀了人，签了逆信，再无退路……
“干了！”田军猛地一咬牙，脸上横肉抖动，“刘公公，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张迁、李默也纷纷点头，眼中燃起赌徒般的火焰：“对！你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看到三人终于被自己说服，真心共谋大事，刘朝心中暗自松了口气，挥手让那些披甲火铳手悄无声息地退下。
“好！这才是我净军的好儿郎！”刘朝摊开一张营地图，四人头凑在一起，压低声音，开始密谋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