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至关重要。如果只是黑木崖的普通精锐甚至一些长老带队,虽然麻烦,但以他们此刻聚集的力量,未必不能一战甚至击退。可若是东方不败亲至……那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任盈盈摇了摇头,脸色更加难看:“具体领头人物尚不清楚,对方阵中有高手气息刻意隐藏。但……绿竹翁说,他隐隐感觉到,在其中一个方向的人群中,有一股极其隐晦、却让他灵魂都感到战栗的阴寒气息……他不敢确定,但猜测……很可能是东方不败麾下最神秘可怕的‘影子卫队’,甚至……可能东方不败本人就在其中!”
影子卫队!东方不败可能亲至!
这两个消息,如同两块寒冰,砸在众人心头。
刚刚才商议好一个月后的偷袭计划,转眼间,猎人与猎物的角色似乎就要调转?一场计划之外的、敌情不明的遭遇战,眼看就要在这太行孤峰之下爆发!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点。是依托孤峰天险固守待援(其实无援可待)?还是趁对方合围未成,冒险突围?抑或是……主动出击,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就在众人因黑木崖人马逼近、任我行暴怒、局势骤然紧张而议论纷纷、思忖对策之际,一阵极其突兀、诡异莫名的女性阴柔笑声,毫无征兆地,自四面八方、仿佛从每一片树叶、每一块山石的缝隙中钻了出来,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嘻嘻……嘻嘻嘻嘻……”
那笑声似嗔似怨,似喜似怒,音调飘忽不定,时而仿佛就在耳边呢喃,时而又像是从极远的山坳中随风飘来,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粘腻与寒意,完全无法凭声音判断其来源方位!
这突如其来的、完全找不到源头的女性笑声,如同在已经绷紧到极限的弓弦上,又狠狠拨动了一下!本就因强敌逼近而紧张万分的众人,心弦几乎要崩断!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与惊悚感,瞬间取代了单纯的战意与警惕,弥漫在孤峰之巅。
任我行首当其冲,他本就怒火攻心,此刻更是觉得受到了莫大的挑衅与戏弄!他双目怒睁,周身那股霸道无匹、属于九品上强者的恐怖气势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狂暴的气浪以他为中心向四周席卷,吹得众人衣袂猎猎作响,地面碎石滚动!
他试图以自身强悍的灵觉和气场,强行锁定那笑声的来源!
然而,仅仅片刻之后,任我行脸上那暴怒的神色中,骤然掺杂进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与凝重!他眉头死死拧在一起,环顾四周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却也更加……困惑!
以他九品上修为,全力感知之下,竟仍然无法确定那笑声的确切源头!仿佛那声音本身是无形无质的,又或者发声者的隐匿功夫与身法,已经达到了某种匪夷所思的境界!
“何方神圣?!敢在我任我行面前装神弄鬼?!给老夫滚出来!”任我行声如雷霆,蕴含怒意的吼声震得山壁嗡嗡回响,试图以声音逼出暗处的敌人。
他这一吼,非但没有驱散那诡异的笑声,反而让岳不群、封清扬等人心中猛地一沉!
任我行竟然也找不到?!这说明来人的隐匿功夫,至少在这方面,可能还在任我行之上!
岳不群立刻将目光投向己方修为最高的封清扬。封清扬此刻也是面色凝重,微微闭目,独孤剑意那特有的、洞察先机、感知细微的气机如同无形的触须向四周蔓延。但很快,他也缓缓摇了摇头,对着岳不群露出一个同样困惑的眼神。
连封清扬也探查不到?!
岳不群的眉头深深皱起,心中警铃大作。一个连两位九品上高手都难以察觉形迹的敌人……这几乎超出了他对常规高手的认知。除非对方修炼了某种极其特殊的敛息秘法,或者……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闪过——除非对方对“气”的掌控,已经达到了某种返璞归真、与自然几乎融为一体的地步!那需要何等恐怖的修为?
不仅如此,对方选择在此刻、在任我行旧部发现黑木崖人马逼近的紧张时刻现身,时机拿捏得如此精准,显然是早有预谋,且对他们的动向乃至此刻的心态都了如指掌!这绝不寻常!
“等等……”岳不群脑中灵光一闪,猛地意识到一个被忽略的细节。他眉头紧锁,目光迅速扫过周围聚集的众人,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百兽长老呢?”
这话问得突兀,众人皆是一愣,随即才恍然惊觉——对啊!那位擅长驭兽、负责外围预警的奇人百兽老人,自从刚才大家被任我行的怒吼惊动出洞后,就再未露面!以他那独特的本事和对山林的熟悉,若外围真有大队人马逼近,按理他应该是最早察觉并发出预警的人之一,可至今却毫无声息!
难道……百兽老人已经遭遇不测?或是被什么牵制住了?亦或是……这诡异的局面,本就与他有关?
这个念头让众人心中更添一层寒意。百兽老人的失踪,与这神秘莫测、连九品上都难以捕捉的敌人,以及突然出现的黑木崖大队人马,三者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关联?
也就在这时,那阴柔飘忽的女性笑声,又一次响了起来,这一次,声音中带着一种近乎撒娇般的埋怨,却又字字清晰,直刺任我行心神:
这声音的内容,更是石破天惊!
“任大哥”?“小妹”?黑木崖?逆贼?
任我行和封清扬在听到这声音内容及特定称呼的瞬间,几乎是同时猛地扭头,目光如电,死死锁定了孤峰东北侧,大约百丈之外,一片雾气略显氤氲的乱石崖区域!
他们的反应,显示他们终于在对方主动出声、且内容极具指向性后,凭借某种难以言喻的直觉或对气息的深层捕捉,隐约感应到了什么!
众人见状,也连忙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岳不群、俞大猷、冲虚道长三人修为最高,感知也最敏锐,在任、封二人锁定方向后,他们也迅速凝神,数息之后,三人脸色同时一变,眼中爆发出惊骇之色——他们也“感觉”到了!那里,似乎有一团极其微弱、却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存在感”,正在缓缓“清晰”起来!
紧接着,左冷禅和沈钧也隐约有所察觉,眉头紧锁,看向那个方向。
而直到此时,在众人的肉眼视野中,那片乱石崖区域,依旧空空如也,只有山风卷起的淡淡雾气。
然而,下一个瞬间——
一个极小的黑点,突兀地出现在众人视线的尽头,那片乱石崖后方的天空背景之下!那黑点移动的速度快得惊人,绝非飞鸟,更像是……一道被承载着高速移动的人影或物体!
黑点迅速放大,轮廓渐渐清晰。
当众人终于能大致看清来物时,饶是见多识广如任我行、封清扬、岳不群等人,脸上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极其古怪、难以置信的神色!
那竟然是一张……极其宽大、装饰奢华到夸张的锦缎绣床!
床的四角立着精美的鎏金柱,柱顶悬挂着层层叠叠、半透明的粉红色轻纱幔帐,将床榻内部的情形遮掩得严严实实,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慵懒侧卧的人形轮廓,却看不清具体样貌。
更令人瞠目的是,这张大床并非被放置在地面移动,而是被八名身着统一黑色劲装、面覆黑巾、气息沉凝,至少都是七品以上的壮汉,以特殊手法稳稳抬着!这八人显然都身负上乘轻功,步伐整齐划一,在山林乱石之间纵跃如飞,抬着如此一张大床,竟如履平地,速度快得惊人!
他们就以这样一种荒诞、招摇、却又透着无边诡异与霸气的方式,无视地形,仿佛帝王巡游般,朝着任我行等人所在的孤峰之巅,“飞”了过来!
不过短短十几个呼吸的功夫,那张粉帐大床便已掠过百丈距离,来到了孤峰脚下,众人面前不远处的一块相对平整的空地上。
八名黑衣抬床壮汉动作整齐地停下,小心翼翼地将大床平稳放下,然后迅速退到床榻四周,垂手肃立,如同最忠诚的雕塑,无声无息,唯有山风吹动那粉红帐幔,微微摇曳。
粉帐之内,那慵懒侧卧的人影,似乎轻轻动了一下。
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到了极致,真气暗运,兵刃在手或蓄势待发,目光死死锁定着那纹丝不动的粉色幔帐,仿佛下一秒就会有雷霆万钧的攻击从中爆发。任我行须发戟张,寒冰真气已在掌心凝聚;封清扬眼神锐利,剑意隐而不发;俞大猷、左冷禅等人亦是全神戒备,如临大敌。
然而,预想中的攻击并未直接来自帐内。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
“呼!”
一道黑影,如同炮弹般,猛然从低垂的粉红幔帐缝隙中疾射而出!速度极快,带着一股凌厉的破空之声,直扑向站在最前方的任我行和岳不群等人!
“小心!”
“戒备!”
众人心中警铃大作,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身形疾闪,向两侧或后方掠去,下意识地避开了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任我行更是冷哼一声,掌中寒冰真气便要拍出,将这不速之客冻结击碎!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岳不群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道“黑影”飞出的轨迹和姿态,极其不自然!那不像是江湖高手施展轻功时的灵动迅捷、控制自如,反而更像是一个失去了意识、或者被完全制住的人体,被人以蛮力强行抛掷出来!在空中,那“黑影”四肢微微张开,毫无挣扎或调整的迹象,完全遵循着抛射物的抛物线!
“不对!”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岳不群的脑海。若真是东方不败的偷袭,何必用如此拙劣且暴露目标的方式?除非……这抛出来的,本就不是攻击,而是别的什么?
几乎是在本能反应的驱使下,岳不群那已然侧移闪避的身形,在极小的空间内,以一种违背惯性般的精妙控制,硬生生地强行扭转!他右足猛地踏地,紫霞真气轰然爆发,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柳絮般,划出一道急促的弧线,反冲向那“黑影”的坠落轨迹!
“岳兄?!”俞大猷惊呼。
“掌门小心!”华山众人亦是心头一紧。
任我行拍出的掌力也微微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说时迟那时快,岳不群已然抢在那“黑影”即将重重砸落在地的前一瞬,飞身赶到!他双臂一展,紫霞真气如同柔和的云团般涌出,稳稳地托住了那下坠的身体,消解了冲击力,然后轻轻将其揽住,飘然落地。
触手之处,传来的是粗布麻衣的质感,以及……一种熟悉的、带着山林野性气息的真元波动。
岳不群低头一看,怀中之人,白发凌乱,双目紧闭,面色有些苍白,嘴角似乎还有一丝干涸的血迹,正是失踪了好一会儿的百兽老人!
岳不群心中一紧,立刻并指探向其颈侧脉搏,同时一股精纯温和的紫霞真气小心翼翼地渡入其体内,探查伤势。
片刻之后,岳不群紧锁的眉头微微松开,心中那块悬着的大石,终于“咚”的一声,落了下来。
还好!还好!
百兽老人虽然气息有些紊乱,经脉略有震荡,显然受了些内伤,但生命体征平稳,最主要的是,并未受到致命创伤,此刻只是陷入了深度的昏迷状态。
若是百兽老人今日真的折在这里,岳不群恐怕要愧疚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