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妈妈看了看,点头:“小川眼光好,这夹克修修拉链你就能穿。”
她知道齐小川很少主动给自己挑东西。
齐小川把夹克放在一边,先拿起小毛衣,在楚玉苏身上比了比,稍微大一点,但正好能多穿一两年。
灯芯绒裤子也是,他比划好长度,多出来的部分缝一下就行,等苏苏长高一点可以再放开。
他满意地收起这两件,这才拿起那件夹克。
回到房间,他把楚玉苏放在床上玩一个用废布头缝的简易娃娃。
这其实很无聊。
但是幼崽时期真的很枯燥,没办法。
黑瞎子自己则找出针线,这些也是从捐赠物资里淘来的,开始缝补那件夹克坏掉的拉链。
楚玉苏玩了一会儿娃娃,爬过来,好奇地看着他缝衣服。
她伸出小手,去摸黑黑瞎子的脸。
“别动,危险。”黑瞎子不敢动,只是立刻把针拿远些,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用干净手帕包着的水果糖,剥开糖纸,塞进她嘴里。
“乖宝宝吃糖,看哥哥干活。”
楚玉苏含着糖,腮帮子鼓出一小块,果然安静了,就坐在他旁边看着。
全神贯注的吃糖,也确实是打发无聊时间的好办法。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一室静谧,只有针线穿过布料的细微声响。
上午七点四十点,齐小川该去学校了。
他把楚玉苏托付给周妈妈,仔细叮嘱:“她上午可能会饿,我留了半块馒头在房间里,午饭要是吃鱼,麻烦您帮她把刺挑干净,其它的饭她自己会用筷子了,下午要是出太阳,带她在院子里玩别超过半小时,怕着凉……”
周妈妈笑着打断他:“知道了知道了,小管家公,快去吧,别迟到了。”
齐小川这才背上已经有些旧但依旧结实的书包,蹲下身,对拉着周妈妈衣角的楚玉苏说:“苏苏乖,听周妈妈话,哥放学就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楚玉苏撇嘴,这个语气,还故意在周妈妈面前,就是卡着要乖乖按照三岁小孩的标准回应……
黑瞎子所说的好吃的,通常是一小包虾条薯片,或者两颗水果硬糖,都是用他赚来的零钱买的。
楚玉苏点点头,松开周妈妈的衣角,却上前一步,小手在他脸上摸了摸,然后学着他平时的样子,用袖子口蹭了蹭他并不脏的脸颊,认真地说:“哥哥,路上,看车。”
黑瞎子弯弯眼睛,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撞了一下。
他握住她的小手,郑重答应:“好,哥一定看车。”
他就读的中心小学距离孤儿院大约二十分钟路程。
齐小川脚步很快,走路十五分钟,跑起来八分钟就能到。
人在路上,脑子里就已经开始盘算今天可能有的进项了。
他是现在是六年级一班的学习委员,成绩永远稳居年级第一。
他清醒认识到的,优秀的成绩,是他保护自己,保护苏苏,乃至改变处境最直接的武器。
奖学金、竞赛奖金、老师的青睐带来的隐形资源,比如获得旧试卷卖废纸的机会,都是他紧紧抓住的。
刚在座位上坐下,同桌的胖子就凑过来,鬼鬼祟祟地压低声音:“川哥,数学练习册最后两道应用题,帮帮忙呗?老刘肯定要检查。”
说着,从课桌底下递过来一个还温热的肉包子。
黑瞎子面不改色地接过包子,揣进兜里。
他十二岁,这个年纪一顿早饭撑不到中午就饿了。
他拿出自己的练习册,推到两人中间,手指点了点其中关键的步骤,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语速飞快讲解了一遍。
黑瞎子不大声讲不是为了班级秩序。
而是拒绝其余的同学蹭听。
谁还想听,就得再给他一份“工资”。
被蹭听了,工资就少了。
小胖子如听天书,但黑瞎子已经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唰唰写下清晰简洁的解题过程,推过去:“照着抄,变几个数。”
“得嘞!川哥仗义!”小胖子眉开眼笑,赶紧埋头苦抄。
这是黑瞎子的“业务”之一:作业辅导或代写,收费视难度和紧急程度而定,通常是零食、文具,偶尔是几毛钱。
都在这帮小学生能承受的范围内。
上午第三节是体育课,自由活动。
黑瞎子没去打球,而是溜达到了学校小卖部后面的僻静角落。
那里已经有三个男生在等着,其中一个眼圈发青,校服上还有脚印。
“川哥!”看到黑瞎子,那眼圈发青的男生像是看到了救星。
“怎么回事?”齐小川问,声音平静。
男生叫孙小海,家里是卖菜的,性格懦弱,常被高年级几个混混勒索零花钱,不给就打。
今天早上又被堵了。
齐小川听完,问:“他们要多少?”
“说这周要五毛,明天给。”孙小海声音发抖。
黑瞎子自己书包里摸出个小本子,翻了翻。
上面隐约记录着一些名字和事情。
他找到其中一页,指着某个名字问旁边一个瘦高个男生:“猴子,五年级的张强,你表弟?”
叫猴子的男生点点头。
“张强上个月是不是想加入校篮球队,被教练以爱打架为由拒了?”黑瞎子问。
猴子愣了一下:“川哥你怎么知道?”
黑瞎子没回答,看向孙小海:“循循善诱,五毛钱我有,可以先借你,但治标不治本。”
他转向外号猴子的男孩:“跟你表弟说,孙小海是我罩的,另外,告诉他,体育组陈老师下个月要带学生去市里比赛,缺个替补,陈老师喜欢听话肯练、不惹事的学生,他知道该怎么做。”
猴子眼睛一亮:“川哥,你的意思是……”
“让你表弟‘帮’孙小海一次,做得漂亮点,别留把柄。之后,让他管好他手下那几个人,别再来找麻烦。”
黑瞎子顿了顿:“作为交换,我可以帮他跟陈老师说句话,当然,前提是他自己得去认真训练,改改脾气。”
猴子立刻拍胸脯:“明白!川哥你放心,张强最服你,肯定照办!”
孙小海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黑瞎子摆摆手:“记住,以后零花钱别带太多,放学跟我或者猴子他们一起走。”他从兜里掏出五毛钱递给孙小海。
“先应付过去。这钱从你下个月零花钱里还我,不收利息。”
因为孙小海另外已经付过他一块钱的调解纠纷费了。
这是齐小川另一项更隐秘也更有风险的业务。
有偿调解纠纷,提供保护。
他不直接打架,而是利用信息差、人情关系和精准拿捏对方心理来解决问题。
收费稍高,但“售后”有保障。
这需要极高的观察力、情报收集能力和对人心微妙的把握,这个年纪的小孩做这些有点困难,但对黑瞎子来说甚至有些无聊。
前世黑瞎子的江湖经验,在这里以另一种形式悄然应用。
处理完这事,体育课也快结束了。
齐小川回到操场,刚拿起书包,一个清脆的声音叫住了他。
“齐小川同学!”
是同班的林婷婷,文艺委员,家境很好,穿着时兴的红色呢子外套,扎着漂亮的蝴蝶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