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丛林法则,最容易成为被忽视或侵占的对象。
但这种情况从未发生。
每当分发物品,黑瞎子总是站在楚玉苏旁边。
他不需要说话,只是安静地存在。
那些想仗着年纪大,手脚快多拿多占的孩子,便会下意识地收敛动作。
有一次,一个七岁的胖男孩,想抢走本该轮到楚玉苏的一小包动物饼干。
手刚伸过来,黑瞎子的手指就像铁钳一样扣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不大,却让那男孩疼得龇牙咧嘴。
“排队。”他只说了两个字,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意。
胖男孩想逞强,但对上齐小川的眼睛,莫名心里一怵,嘟囔着缩回了手。
事后,那男孩和其他几个调皮孩子私下嘀咕齐小川是“怪人”,却再也不敢明着打楚玉苏那份的主意。
周妈妈有时会把好心人捐赠的旧衣物拿出来分。
黑瞎子会提前仔细检查,挑出最柔软干净,尺寸最合适楚玉苏的,洗干净晒好,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她的床头。
他甚至学会了简单的缝补,楚玉苏衣服上不小心刮破的小口子,他会用同色线细细缝好,针脚整齐,无比认真。
孩子堆里难免有推搡打闹,口角争执。
楚玉苏因为不想参与幼稚游戏,总是显得过于内向安静。
偶尔会被一些活跃的孩子视为不合群,成为被孤立或暗中使绊子的对象。
楚玉苏并不在意这些。
但是黑瞎子放学回来,或者周末注意到这些事情,都会去帮楚玉苏处理。
预防小孩子们之间的欺负事件发生。
自从上次刘干事和王女士来访后,又陆续有几拨人来过孤儿院。
有的是纯粹的好心人士捐赠物资。
有的则是像王女士那样,带着复杂心态来看看孩子,其中不乏有领养意向的家庭。
每一次有外人来,黑瞎子的警惕性就会提到最高。
他会提前把楚玉苏带到相对僻静,不易被注意到的角落。
或者用身体巧妙地挡住她。
如果有来访者特别关注年纪小的孩子,试图接近或逗弄楚玉苏。
黑瞎子总会恰好出现,礼貌但坚定地隔在中间,以妹妹怕生、妹妹该吃药了等各种理由,将楚玉苏带开。
周妈妈起初有些疑惑,私下问他:“小川,你不喜欢有人来看苏苏?如果有好人家想领养她,对她来说是好事呀。”
黑瞎子沉默了片刻,抬起眼,看着周妈妈,那双属于孩童却异常清明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近乎恳切的固执。
“周妈妈,苏苏还太小,她离不开熟悉的人和环境,我会照顾好她,请别让人把她带走,好吗?至少等她再大一点。”
他的理由并不充分,甚至有些自私。
但周妈妈看着这个过早经历生死、醒来后几乎将所有心思都放在妹妹身上的男孩。
看着他眼中那份深沉的,与年龄不符的守护决心,心头一软,化作一声叹息。
她摸了摸他的头:“傻孩子,领养是大事,也要看缘分的,周妈妈不会随便让人把苏苏带走,你放心。”
被人摸脑袋的黑瞎子:……
得到了周妈妈隐晦的承诺,他稍微安心,但并未放松警惕。
秋日的一个下午,阳光很好。
一个穿着体面,自称是某企业工会干部的中年女人在刘干事陪同下前来慰问,带了不少文具和书籍。
她看起来慈眉善目,对孩子们很热情,尤其对安静坐在小凳子上看图画书的楚玉苏产生了兴趣。
“哟,这孩子真文静,长得也秀气。”她走过来,弯下腰,想摸楚玉苏的头。
楚玉苏身体微微后缩,避开了她的手,同时抬起小脸,用清晰但没什么情绪的声音说:“谢谢阿姨,我不习惯别人摸头。”
女人的手僵在半空,有些尴尬,随即笑道:“还挺有个性。”
黑瞎子这时端着一杯水走了过来,不着痕迹地挡在楚玉苏身前,将水杯递给妇女:“阿姨,喝水,妹妹经常生病,有点感冒,怕传染给您。”
女人本来有点想要领养楚玉苏的意思。
这孩子乖巧,漂亮,像洋娃娃一样。
但是听了楚玉苏说话,就发现这孩子的性格不亲人,她就怕养不熟。
又听照顾这个小女孩的大孩子说她经常生病。
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太麻烦了……
幼儿难免生病。
夏秋之交,楚玉苏有一次夜里突发高烧,小脸烧得通红,呼吸急促。
黑瞎子当时还没睡熟,听到动静立刻爬起来。
他摸了摸楚玉苏滚烫的额头,二话不说,用冷水浸湿毛巾,一遍遍敷在她的额头、脖颈、腋下。
进行物理降温。
他的动作快而稳,没有丝毫慌乱,甚至指挥李阿姨去准备温开水和干净的毛巾替换。
“医生来之前,先降温。”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冷静。
李阿姨被他镇定的样子感染,也稳下心神配合。
黑瞎子就跪在楚玉苏的小床边,不停地换毛巾,观察她的呼吸和脸色,时不时轻声唤她:“苏苏,醒醒,别睡太沉。”
周春芳也被惊醒,走过来看到这一幕。
便切实地感受到了齐小川对楚玉苏的上心程度。
亲兄妹也就这样了。
楚玉苏在昏沉中,能感觉到额头上冰凉的触感,能听到耳边那熟悉而急切的呼唤。
诊所医生赶来,打了退烧针,开了药。
后半夜,楚玉苏的体温终于慢慢降下来。
黑瞎子一直守到天亮,眼睛熬得通红,确定她温度正常,沉沉睡着了,才在李阿姨的再三催促下,趴在她床边打了个盹。
病去如抽丝。
楚玉苏病好后,胃口不好,人也恹恹的。
黑瞎子利用周末,出去做小孩能做的兼职,买回来山楂,洗干净,找厨房的阿姨借了糖,熬了一小碗山楂糖水,一勺一勺,极有耐心地喂给楚玉苏喝。
那糖水酸酸甜甜。
楚玉苏喝下去,胃里果然舒服不少。
她伸出小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指。
那里有不知道怎么留下的伤痕。
黑瞎子反手握住了她的小手,握得很紧,然后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吓死我了。下次可不许这么病了。”
却只字不提他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怎么弄来的买水果的钱。
秋风渐凉,吹落院中梧桐的枯叶。
楚玉苏靠在黑瞎子怀里,看着夕阳将天边染成暖橙色。
她知道自己正在被小心翼翼地,全力以赴地保护着。
这份保护,沉重而温暖,是她前世未曾体验过的,毫无保留的专属守护。
她伸出小手,抓住了黑瞎子胸前的衣襟,将脸埋了进去。
嗅着那混合了阳光、香皂和他独特气息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