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在一种紧绷而脆弱的平衡下达成。
陈英的队伍交出了大部分热武器。
只保留了匕首和砍刀之类的冷兵器以及必要的工具。
那个医疗兵,被称作老何,是个中年男人。
手法娴熟地为黑瞎子做了初步的固定和用药。
黑瞎子疼得龇牙咧嘴。
但他嘴上依旧没个把门,把老何从祖上三代夸到了未来子孙,以此来转移注意力。
直到被解雨臣冷冷一瞥,才稍微消停了些。
解雨臣:话真的太密了……脑壳痛!
而且解雨臣注意到,黑瞎子一直在胡言乱语的说话,那边楚玉苏便也一直有些坐立不安地看他。
这是什么很新型的争宠手段吗?
黑瞎子:你清高,老子疼也不就让嚎啊!
简单的休整后,在陈英的指引下,众人离开了作为临时避难所的神殿废墟,向着更深处进发。
陈英果然没有完全虚言。
他带领的路线并非陈文锦记忆中,那些潮湿、污秽、如同蛇类巢穴般的“下水道”。
而是一条相对规整,明显由人工开凿、带有明显祭祀和居住痕迹的通道。
这条路蜿蜒向下,穿行在古老的山体与建筑残骸之间。
沿途的景致,逐渐从纯粹的自然蛮荒,过渡到一种糅合了人力与神秘的诡异文明痕迹。
首先引起注意的是壁画。
不再是之前零星残破的片段。
而是连续、宏大、色彩虽已斑驳但叙事结构清晰的巨幅壁画长廊。
它们描绘了西王母国先民生活的方方面面。
祭祀、农耕、狩猎、制陶……
但无论哪个场景,蛇的形象都无处不在。
它们作为图腾,盘旋在高耸的祭坛柱上。
融入于西王母古国的人的生活中,像是宠物一样,伙伴,缠绕在猎手的臂膀间,协助捕猎。
甚至是西王母古国役使这些蛇群做工。
在一些描绘建筑或工艺的场景中,能看到巨蟒拖动石料,或毒蛇被用来处理某种特殊材料。
王胖子嘟嘟囔囔开玩笑:“西王母那年代肯定不给蛇群发工资……”
阿宁没忍住笑了出来,扯得伤口疼。
“养蛇为业,奉蛇为神。”陈文锦低声道。
她看这些壁画看得入神,手指虚抚过一幅描绘盛大祭祀的场景。
画面中央,一个头戴华丽羽冠、身披蛇纹长袍的女性高举权杖,脚下万蛇盘绕朝拜,天空有流星坠落的光痕。
“这是西王母驭使蛇群,对陨玉进行改造的情景。”
“他们将蛇的社会性利用到了极致,分工明确,等级森严。”
“普通的蛇是工兵和士兵,那些带有鸡冠的变异蛇,可能是军官或者贵族……”
“还有蛇母,地位类似于蚁群的蚁后。”陈英接茬,他指着另一幅壁画。
那上面,一条庞大到几乎充塞整个画面的巨蛇盘踞在深渊或洞穴中,周围是无数向其朝拜的小蛇,以及被供奉的人形祭品。
“这应该是它们的女王,负责繁殖和发出最高指令。我们之前遭遇的有组织驱赶,很可能就来自它的意志。”
壁画不仅描绘生活与信仰,也透露出残酷的一面。
有描绘将活人投入蛇窟进行献祭的场景。
还有似乎是利用陨玉粉末或某种植物,将人与蛇“结合”的诡异仪式。
更有直接刻画人蛇共居、甚至人形逐渐向蛇形扭曲变化的系列画面,指向那个令人不寒而栗的长生实验。
“西王母古国会不会就是上古时期,人类对长生进行实验的一个大型实验基地?”吴邪看呆了,脱口而出。
“怎么可能,古代人哪懂那么多?”
一些新人伙计随口回应。
但是楚玉苏和王胖子等人对视,神色凝重起来。
怎么不可能呢?
青铜神树,那么巨大的建筑是怎么制作出来的?
与其说上古时代文明落后,为什么不换个思路,也许那只是一个文明经历极端繁荣之后毁灭断代了,现在的人类才是在蒙昧中发展起来的新文明,是落后的那个角色?
这想法让楚玉苏也没忍住打了个冷战。
世界宏大,宇宙宏大,时光长河的宏大统统在此刻在她面前摊开。
楚玉苏被自己脑海里诞生的这些荒诞想法惊出了一身冷汗。
吴邪察觉她不对劲,连忙半搂着,让楚玉苏靠在他身上休息一下。
楚玉苏缓了缓,轻轻摇头安慰大哥,表示没事。
除了壁画,还有浮雕和实物遗迹。
他们经过一些半坍塌的石室。
里面有石床、石桌、陶罐残骸……
甚至还有一些锈蚀殆尽的金属工具。
在一些开阔的广场或大厅区域,矗立着巨大的蛇形石雕,鳞片以彩石镶嵌,虽脱落大半,仍可想见昔日威仪。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岩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于陈旧爬行动物蜕皮般的淡淡腥气。
但并不浓烈。
仿佛时光已经吸走了大部分活物的气息。
然而,这条“人走的路”也绝非坦途。
西王母国的先民显然不欢迎不速之客,沿途布设了种种致命的机关。
陷坑、落石、飞矢这些常规操作自不必说,更多的是与蛇特性结合的诡谲设计。
看似平整的地板,踩上去却会触发隐藏的孔洞,喷出早已干涸但曾经必定装有毒液或强酸的机栝。
墙壁上的蛇形浮雕,其眼睛或信子部位会突然弹射出淬毒的青铜刺。
更有利用声音或气流触发的陷阱,仿佛整个通道是某种沉睡巨兽的喉管,稍有惊动便会收紧碾碎闯入者。
这时候,张起灵便成了队伍前方无可替代的屏障与向导。
队伍中人都用的头等活着荧光棒照明。
他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沉默而迅捷。
那双沉静的黑眸似乎能看穿岩石的脉络,感知机簧最细微的预紧。
他往往只需一个手势,一个眼神,甚至只是脚步片刻的停顿,就能预警危险。
“左三,砖松。”他低哑的声音在寂静的通道中响起,众人立刻避开。
“顶有缝,贴右。”
“气味变,掩口鼻。”
黑瞎子虽然躺在简易担架上,由陈英手下两人轮流抬着,但脑子和他那双光线越暗就看得越清楚的眼睛没歇着。
不时根据经验和张起灵的提示补充分析机关的年代、类型和可能的触发机制。
解雨臣则心细如发,配合着张起灵,观察那些容易被忽略的细节。
比如壁画上某个重复图案的异常磨损,可能是机关标记,甚至能从地面灰尘不自然的分布,察觉地下有蹊跷。
陈英的人也非庸手,其中有两个似乎对古代机括有些研究,能在张起灵指出问题后,提供更具体的破解或安全通过建议。
吴邪、王胖子、潘子等人则负责警戒后方和侧翼。
同时保护着楚玉苏、伤势未愈的阿宁以及作为重要信息源的陈文锦。
楚玉苏被围在队伍相对安全的中段,她抱着背包,只救过命的口琴放在上衣口袋里,她一只手插兜,随时摸索着口琴。
楚玉苏的目光不停,扫过周围诡异的壁画浮雕,落在前方张起灵沉默而可靠的背影上。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琴冰凉的金属外壳。
陈英的视线则如同若有若无的蛛丝,时常缠绕在她身上。
带着探究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
但每当张起灵或解雨臣冷眼扫过去时,他又会自然地移开目光。
这种无法言说的微妙僵持下,一路有惊无险。
虽有几次险些触发机关。
但在张起灵的主导和众人的协作下,竟都化险为夷。
只有陈英的一个手下在尝试辅助破解一个连环翻板时,不慎擦伤了手臂,伤口迅速发黑。
幸亏老何处理及时,注射了抗蛇毒血清。
他们携带的血清似乎对这种混合毒素格外有效果,这才保住性命,但也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这针对性的血清引起了解连环等人的注意。
陈文锦脸色白的很。
她觉得自己已经知道这帮人的真实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