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苏的目光落在了解连环临时招募来的那十几个人身上。
他们中,有几个明显是经验丰富的老手,神情警惕,动作利落。
但还有七八个,虽然体格健壮,眼神里却带着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撞,以及一丝对未知危险的茫然。
他们正兴奋又好奇地打量着峡谷入口,互相说笑着,似乎还没完全意识到即将踏入的是怎样一片绝地。
养父知道这趟的凶险,他准备了充足的装备,却没有准备足够这么多人返回的汽油……
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唉,这要是有苏妹子在长白山那队雪橇犬就好了,”王胖子一边费力地把一个大背包甩到肩上,一边怀念地咂嘴。
“狗拉爬犁,在这种石头地里说不定比车好使!”
潘子听见了,呲着大白牙笑。
“胖子,你想啥呢?这是沙漠,不是长白山!这地方,狗来了也得渴死晒成肉干,要我说,得来一群沙漠狼,估计还能扛一扛这鬼天气。”
“狼?你训一个我看看?”吴邪没好气地白了他们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做梦呢。”
楚玉苏没有参与他们的插科打诨。
她默默地背起自己那份精心分配过重量的行囊,然后从背包侧袋拿出几个结实的帆布小袋子。
按照惯例,将自己配伍好的解毒药丸和驱虫药粉分给张起灵和黑瞎子等人,多余的让他们给其他伙计散一散。
楚玉苏留足了进入绿洲之后自己要用的量,才匀出来一点。
她走到自己带来的四个心腹手下面前,将小袋子分给他们,又指了指袋子,然后在自己手臂、脖颈等裸露的皮肤处做了个涂抹的动作。
那四个伙计都是跟着楚玉苏走过不少险地的老人,立刻明白了。
其中一个浓眉大眼的汉子接过袋子,感激地冲楚玉苏点点头。
“谢谢老板!还是您想得周到!”
他们毫不迟疑地打开袋子,里面是淡黄色、带着奇异草木清香的细腻药粉,开始仔细地涂抹在皮肤和衣服袖口、裤脚等处。
他们清楚,在这未知的峡谷和绿洲里,防虫防蛇比什么都重要。
老板给的,绝对是救命的好东西。
楚玉苏比划着手势,示意他们有多余的药粉可以分给其他需要的人。
然后,她看还剩下一点,也没多想,随意走向解连环招募的那些人。
吴邪紧跟在她身边。
她来到那几个看起来像是新手的伙计面前,递过药粉袋子,用清晰的手势和眼神示意他们使用。
然而,反应却截然不同。
一个脸上有疤的愣头青瞥了一眼楚玉苏手中的袋子,又看了看她平静秀美的脸,嘴角撇了撇。
非但没接,反而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听见的声音嘀咕道。
“切,女人就是事多,撒这玩意有啥用?香喷喷的招虫子吧?老子一身汗味,什么毒虫敢近身?”
旁边一个同样年轻,眼神里带着几分油滑的伙计也跟着笑起来。
“就是,哥几个刀头舔血惯了,还怕几个虫子?大小姐您自己留着用吧,细皮嫩肉的,别给叮坏了。”
话语里调侃的意味多于尊重,眼神在楚玉苏身上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
无论是吴邪还是楚玉苏,老板家的这两个小辈,他们是一个都没当回事。
在他们看来,这楚玉苏是队伍里唯一的年轻女性。
不过是靠着家世背景跟着来的“拖油瓶”。
所谓的准备周全,不过是娇小姐的“作妖”和瞎讲究。
楚玉苏伸出的手顿在半空,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只是眼神微微冷了一下。
她正要收回手,另做打算。
吴邪便握住了她的手:“给我吧,我帮你收起来,找到文锦阿姨的话,还能给她用。”
张起灵原本正在系鞋带,动作几不可察地停顿了零点一秒。
黑瞎子靠着的车门方向,传来一声极轻的,近乎冷哼的嗤笑。
而听觉远比人类敏锐的楚旺财,早已将那些不敬的话语和腔调听得清清楚楚。
它猛地从楚玉苏脚边抬起头,颈毛瞬间炸开。
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呜呜”声。
锐利的狗眼死死盯住那个出言不逊的疤脸青年。
前肢微屈,做出即将扑击的姿态。
她容不得任何人用这种态度对待她的苏苏。
“汪汪!汪汪汪!”警告性的吠叫打破了短暂的僵持,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疤脸青年被楚旺财凶悍的样子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半步,脸上有点挂不住,强撑着骂道:“死狗!叫什么叫!”
楚玉苏立刻弯腰,一把将即将暴起的楚旺财捞进怀里。
手臂紧紧环住它,手掌熟练而快速地抚摸着它颈部和背部的毛发。
用轻柔的力道和稳定的节奏安抚它激动的情绪。
她把脸贴在楚旺财的脑袋边,轻轻蹭了蹭。
——“旺财是好宝宝,没事的,没事的。”
楚旺财在她怀里渐渐放松下来,但眼睛依旧警惕地瞪着那几个人,喉咙里偶尔还发出一两声不满的咕噜。
楚玉苏抱着狗,直起身,再没看那几个人一眼,转身走向吴邪和王胖子他们,将剩下的药粉递了过去。
她的背影挺直,步伐稳定,仿佛刚才那点小小的不愉快从未发生。
但队伍里的气氛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几个老手,包括解连环带来的那几位,看向疤脸青年一伙的眼神都带上了明显的不悦和疏离。
在野外,尤其在这种绝地,不听从有经验者的合理建议,尤其是关乎健康安全的建议,不仅是愚蠢,更是会拖累整个团队的祸害。
黑瞎子不知何时溜达到了那疤脸青年身边,伸手看似随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却让那青年趔趄了一下。
黑瞎子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慢悠悠地说。
“小子,在这地方,多一分准备就多一条命。看不起别人的好意?行啊,但愿你的血,比西王母的虫子更毒。”
说完,也不看对方瞬间变白的脸色,黑瞎子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走开了。
张起灵则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抬起眼,淡淡地扫了那几人一眼。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刮得人骨头缝发冷。
疤脸青年几人顿时噤声,再不敢多言,但脸上依旧残留着不服和悻悻。
楚玉苏回到吴邪身边,吴邪担忧地看着她,低声道:“苏苏,别理他们,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
楚玉苏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她甚至勾了勾唇角,养父二号,解连环先生他,目睹了一切,却没有出言训斥那些伙计。
这种情况下,训斥其实是维护那些伙计。
不训斥则代表着,生死无关紧要。
楚玉苏看向密林深处。
那里面到底有什么,让养父如此目的清晰的,要拿人命来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