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的爆鸣声在寂静的实验室里留下刺耳的馀音。
“联合月考,倒计时,六十分钟。”
“请挑战者前往大礼堂领取准考证。”
“迟到者,视为弃考。”
话音落下的瞬间,实验室的墙壁开始融化。
不是那种缓慢的侵蚀,而是像被泼了强酸的蜡像,灰色的墙体流淌下来,带着一种泥石流般的沉重感。
郑远挣扎着站起,他那件沾满血污的校服下,身体佝偻,象个被抽干了精气的老人。
他没有看赵雪,只是跟跄着,朝着那片正在重构的混沌走去。
赵雪紧了紧手里的烧瓶,也跟了上去。
走廊在他们面前重新构筑,墙壁还是那副惨白的模样,但地板却变成了光滑的、能倒映出人影的黑色大理石。
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向前。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巨大的,对开的暗红色木门。门上没有把手,在他们靠近时,无声地向内滑开。
里面不是礼堂。
这是一个巨大到夸张的、纯白色的封闭空间。
天花板、墙壁、地面,全都是一种毫无杂质的白色,亮得晃眼,却找不到任何光源。
空间的正中央,摆着两张独立的课桌。
两张课桌之间,隔着一道从地面一直延伸到天花板的,厚重透明的墙壁。
防弹玻璃。
赵雪的脑子里闪过这个词。
当他们两人跨过门坎的瞬间,身后的红木门轰然关闭,严丝合缝,彻底断绝了退路。
他们成了笼中的困兽。
讲台上,空气扭曲,那个穿着中山装,面容刻板的班主任,凭空出现。
他没有看地上的两人,而是面向空无一人的观众席。
“肃静。”
他的嗓音通过某种扩音设备,在整个白色空间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全校联合月考,现在开始。”
班主任转过身,那双没有感情的眼睛扫过玻璃墙两侧的两人。
“本次考试,共十题。”
“每答对一题,积10分。答错一题,将随机受到惩罚。”
“最终,只有积分最高,且活到最后一题的人,才有资格离开这里。”
他的话顿了顿,似乎在给他们消化的时间。
“现在,入座。”
郑远率先走向左侧的座位,他走路的姿势依旧蹒跚,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病态的火焰。
赵雪沉默地走向右侧的座位。
两人隔着厚厚的玻璃墙,坐了下来。
桌面上空无一物,只有一张白纸,和一支自动铅笔。
这是最后的考场。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考试。
班主任的身影在讲台上渐渐淡化,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两人面前的白色墙壁上,浮现出一行行血红色的巨大字体。
一道数学竞赛级别的题目。
极其刁钻。
赵雪看到题目的瞬间,心脏猛地一沉。
完了。
这不是她擅长的领域。她的天赋【过目不忘】在这里毫无用武之地,它只能记住,不能理解。
她拿起笔,在纸上徒劳地写着公式,大脑却一片空白。
冷汗,从她的额角滑落。
而在玻璃墙的另一侧。
郑远笑了。
他那张干瘪枯槁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扭曲的、极度自信的笑容。
作为曾经的企业高管,逻辑和数学是他赖以生存的工具。这种程度的题目,对他来说,不过是餐前开胃菜。
他的天赋【深度专注】悄然开启。
周围的一切都被屏蔽,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道题目。
不到一分钟。
郑远放下了笔。
他在自己的答题区,写下了一串清淅的证明步骤,然后按下了桌角一个红色的确认按钮。
嗡——
他面前的墙壁上,亮起一个巨大的绿色对勾。
与此同时,赵雪面前的墙壁上,一个鲜红的叉,无情地浮现。
【回答错误,执行惩罚】
滋啦——!
一股强烈的电流从她的椅子上爆发出来,瞬间贯穿了她的全身。
“啊!”
赵雪惨叫一声,身体剧烈地抽搐,头发根根竖起,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弥漫开来。
惩罚,比体育课上的电击还要猛烈。
十几秒后,电流消失。
赵雪瘫在椅子上,浑身虚脱,大口地喘着气。
隔着厚厚的玻璃墙,郑远站了起来。
他走到玻璃前,将那张因为衰老和疯狂而变形的脸,紧紧贴在上面。
他对着赵雪,咧开嘴,露出一口被血染红的牙齿。
然后,他伸出右手。
用拇指,在自己的脖子上,做了一个缓慢的,用力的,割喉的动作。
他的嘴型在无声地开合。
“下一个,就是你。”
狂笑,无声的狂笑。
那张脸,在纯白空间的映衬下,如同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塔楼。
豪华行政套房内。
陈默将最后一口辣条塞进嘴里,满足地嗦了嗦手指。
他拿起冰可乐,喝了一大口。
“啧。”
他看着屏幕上郑远那张癫狂的脸,摇了摇头。
“多好的一个高管苗子,就这么废了。”
“不过,疯了也好。”
“疯子,才懂得怎么把人往死里逼。”
他靠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这第一道题,是他精心挑选的。
就是要打掉赵雪的锐气。
就是要让她明白,在这个考场里,她引以为傲的天赋,有时候一文不值。
“挫折教育嘛。”陈默自言自语,“先给你一巴掌,再看你能不能站起来。”
他很期待。
期待这个在绝境中学会了举报,学会了利用规则的女孩,还能拿出什么惊喜。
考场内。
赵雪趴在桌上,身体还在因为剧痛而不受控制地颤斗。
郑远的狂笑和威胁,通过那层厚厚的玻璃,清淅地传递过来。
羞辱。
挑衅。
死亡的预告。
她慢慢地,撑着桌子,抬起了头。
那张被电得有些焦黑的脸上,所有的痛苦和恐惧,都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褪去。
她看着玻璃墙对面那个手舞足蹈的疯子。
之前那双总是带着一丝警剔和不安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死寂的平静。
仿佛刚才被电击的不是她。
仿佛郑远的威胁只是一个拙劣的笑话。
第一题,你赢了。
那又如何。
考试,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