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郑远吼了出来。
桌子被掀翻,试卷哗啦啦散了一地。
那个鲜红的叉号象是烙铁,烫得他脑仁生疼。
“我听见了。”
郑远指着讲台上的留声机,脖子上的青筋象是一条条扭曲的蚯蚓,几乎要炸开皮肤。
“只有三次。”
“车祸,拔管,跳楼。”
“每一个细节,每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我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往前跨了一步,唾沫星子喷在黑板槽里。
天赋【深度专注】从未出错过。
那是他的骄傲,是他作为精英在这个该死的地方活下去的资本。
现在,一台破机器告诉他,他错了?
还是输给了两个靠蒙的垃圾?
“这机器坏了。”
郑远转过身,看向还没离开的骷髅老师(虽然它已经变成了留声机,但他认定这就是那个老师)。
“我要申诉。”
“重新播放。”
“或者是你们改了答案。”
“我要求验卷。”
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赵雪缩在椅子上,连大气都不敢出。
徐敏更是把头埋进了臂弯里,浑身抖得象个筛子。
在这个副本里,跟老师讲道理?
那是找死。
滋——
留声机的喇叭花突然转动了一百八十度。
那黑洞洞的口子,正对着郑远的脸。
没有解释。
没有回应。
黑胶唱片开始疯狂空转,速度快得冒出了火星。
(规则:质疑老师权威是死罪。)
嗡!
不是声音。
是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浪。
空气被压缩到了极致,象是一枚空气炮,从那个喇叭里轰了出来。
郑远还没来得及闭嘴。
砰。
他整个人象是被一辆高速行驶的卡车迎面撞上。
那一层昂贵的西装瞬间炸裂,变成漫天飞舞的布条。
胸口的皮肤象是被无数把细小的刀片刮过,鲜血狂飙。
“咳——”
郑远倒飞出去,后背狠狠砸在黑板上。
粉笔灰腾起一阵白雾。
但他没死。
一道淡金色的光幕在他身前碎裂。
那是他在进入副本之前积分兑换的保命道具——【静默屏障】。
价值三千积分。
能抵挡一次致命的声波攻击。
现在,碎了。
变成了地上一堆毫无价值的玻璃渣。
郑远从地上爬起来。
满脸是血。
耳朵里流出两道蜿蜒的红线。
他听不见了。
世界变成了绝对的死寂。
只有脑子里嗡嗡的耳鸣声,象是一万只苍蝇在开会。
滴。
手腕上的电子表震动了一下。
那是积分扣除的提示,也是排名的宣判。
郑远哆嗦着抬起手。
擦掉糊在表盘上的血迹。
【排名更新】
【第一名:赵雪】
【第二名:郑远】
【第三名:徐敏】
第二名。
这三个字象是三根钉子,扎进了郑远的天灵盖。
输了。
真的输了。
不仅输了道具,输了积分,还输掉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留声机发出一阵咔哒咔哒的声响,似乎是在嘲笑,然后收起机械臂,挪动着那四条金属腿,慢悠悠地挤出了教室门。
教室里只剩下三个活人。
不。
是一个疯子,和两个猎物。
郑远扶着墙,慢慢站直了身体。
那种精英的体面已经荡然无存。
他现在的样子,象是一条刚从绞肉机里爬出来的野狗。
“远儿啊……”
那个声音又来了。
不是从耳朵里进来的。
是直接在脑子里炸响的。
带着电流的杂音,带着那种让他窒息的方言口音。
“你怎么搞的?”
“第二名?”
“你让妈怎么出门见人?”
“隔壁二胖可是考了全区第一,人家妈笑得嘴都合不拢。”
“你呢?”
“花了家里那么多钱,供你吃供你穿,你就考个第二?”
“废物。”
“白眼狼。”
“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想气死妈?”
郑远抱着头,指甲深深抠进头皮里。
“别说了……”
他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
“不是我的错。”
“妈,真不是我的错。”
“有人作弊。”
“对,有人偷了我的分。”
郑远猛地抬起头。
那张沾满鲜血的脸上,五官扭曲在了一起。
他看向赵雪。
那个坐在第一排,现在占据了“第一名”宝座的女人。
赵雪正在发抖。
她看着手里的试卷,那个鲜红的勾,不仅没让她感到安全,反而象是一张催命符。
在这个班级里。
第一名不是荣耀。
是靶子。
是众矢之的。
她感觉到了。
背后有一道视线,象是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她的后颈。
冰冷。
粘稠。
赵雪僵硬地转过脖子。
正好对上郑远的脸。
郑远在笑。
嘴角裂开,露出一口染血的牙齿。
他一步一步走过来。
脚下的皮鞋踩在碎玻璃渣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
“赵雪。”
他叫她的名字。
不象是在叫同学,象是在叫一个窃贼。
“你挺厉害啊。”
“我都听不见的声音,你听见了?”
“你是顺风耳?”
“还是说……”
郑远走到了赵雪的桌前。
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几乎贴到了赵雪的鼻子上。
一股浓烈的铁锈味扑面而来。
“你有答案?”
“老师给你的?”
“还是你偷看了我的卷子,然后故意改了一个数?”
逻辑已经崩坏了。
在【精神污染】和【排名焦虑】的双重夹击下,郑远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把第一抢回来。
不管用什么手段。
把那个挡在他前面的名字,从榜单上抹掉。
只要赵雪死了。
或者交白卷。
第一名就还是他的。
妈就不会骂他了。
妈就会夸他是好孩子了。
赵雪被逼得往后仰,后背紧紧贴着椅背。
“我没有……”
她想解释。
想说那是天赋,是波形图。
但看着郑远那张脸,她明白了解释没用。
跟疯子讲道理,比跟鬼讲道理还难。
“嘘。”
郑远竖起一根手指,挡在嘴唇前。
指尖还在滴血。
一滴血珠落在赵雪洁白的试卷上,晕染开来,象是一朵盛开的梅花。
“别狡辩。”
“妈不喜欢撒谎的孩子。”
郑远直起身子。
从口袋里摸出了那把裁纸刀。
推出来。
收回去。
再推出来。
咔嚓。
咔嚓。
那种单调的机械声,在死寂的教室里回荡,象是死神的倒计时。
“下节课是体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