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拽着钱月的手腕,力气大得象是铁钳。
钱月整个人都在发抖,脚底板在水泥地上蹭出刺耳的声响,却不敢真的挣扎。
【警告:长辈的盛情不可推却。】
这行血红的小字悬在半空,把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
“来来来,别害羞。”
三姑脸上的粉随着说话往下掉,那张血红的大嘴咧到了耳根。
“都是自家人,见个面,聊聊。”
她把钱月往沙发上一摁。
那沙发本来就不大,那个长着猪头的“李公子”一个人就占了三分之二。
它的肚子象个装满废油的气球,把那件名牌衬衫的扣子崩开了三颗,露出一从黑漆漆的胸毛。
看见钱月坐下,猪头李公子的鼻孔里喷出两股热气。
哼哧。
哼哧。
那是一种令人作呕的、混合着欲望和食欲的声音。
“李公子可是咱们市里的杰出青年。”
三姑站在一旁,唾沫横飞地介绍着,完全无视了李公子嘴边正在滴落的粘液。
“家里三个养猪场,以后你要是嫁过去,那顿顿都有肉吃,享福咧!”
在三姑的认知里,这就是顶级的配置。
甚至在规则的扭曲下,那个猪头在三姑眼里可能真的是个天庭饱满的帅哥。
李公子伸出了手。
那只手胖得没了指节,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手背上全是油汗。
它直接抓向钱月放在膝盖上的手。
钱月猛地缩了一下。
【警告!】【面子值:-5】
【检测到你对相亲对象表现出嫌弃。】
【这是对长辈眼光的侮辱。】
钱月僵住了。
她死死咬着下唇,连呼吸都屏住了,眼睁睁看着那只肥腻的大手落了下来。
啪嗒。
盖在了她的手背上。
湿冷腻。
象是一块放馊了的肥肉贴在皮肤上。
李公子似乎很满意这个触感,那只大手开始不老实地摩挲,指腹在钱月手腕那层薄薄的皮肤上打转,甚至试图顺着袖口往里钻。
钱月的脸白得象纸。
胃里翻江倒海。
眼泪在眼框里打转,却不敢掉下来。
林一站在两米开外,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想杀人。
想把这个猪头的脑袋拧下来塞进它的屁股里。
但他动不了。
三姑正死死盯着他。
“一一啊,你也别闲着。”
三姑转过身,那双倒三角眼里闪着精光,一把将林一推向另一侧的单人沙发。
那里坐着一个没有眼睛鼻子,只有一张竖着的大嘴的怪物。
“这姑娘叫阿嘴,是个老师。”
三姑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开了花。
“人家可是知识分子,口才好得很,能持家,最会过日子。”
“你们年轻人有共同语言,好好聊聊。”
林一刚坐下。
那张竖着的大嘴突然张开了。
里面没有牙齿,全是密密麻麻的肉刺,喉咙深处黑洞洞的,象是通往地狱的入口。
“有房吗?”
声音尖锐,象是金属刮过玻璃。
语速极快。
根本不给林一反应的时间。
“多大?全款还是按揭?房产证写谁的名字?加不加女方名?”
一连串的问题像机枪扫射一样砸过来。
砰砰砰。
每一个字都带着精神攻击。
林一脑子里嗡的一声。
【受到精神冲击。】
【“管理者的焦虑”加重。】
【理智值(san)缓慢下降。】
这哪是相亲。
这是审讯。
林一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脑子里的剧痛,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目前还在租房……”
“租房?!”
大嘴怪物的音量瞬间拔高了八度。
那张竖嘴张得更大了,几乎要把整张脸劈成两半。
“没房你出来相什么亲?浪费时间!”
“工资多少?税后还是税前?有公积金吗?五险一金按什么比例交?”
“父母有退休金吗?以后生病了谁管?以后有了孩子谁带?过年回谁家?”
问题越来越密。
越来越尖锐。
唾沫星子——或者是某种腐蚀性液体——喷了林一一脸。
林一感觉脸上的皮肤火辣辣的疼。
不能不回答。
【警告:相亲中保持沉默是不礼貌的行为。】
【请积极回应对方的问题。】
林一只能硬着头皮接招。
“工资……还行,够花。”
“还行是多少?具体数字!别跟我打马虎眼!”
大嘴怪物根本不买帐,身体前倾,那张大嘴几乎贴到了林一的鼻尖上。
那股腥臭味直冲天灵盖。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销售?那就是不稳定!以后失业了怎么办?难道要我养你?”
“你这个条件,放在相亲市场上就是底层!也就是我不嫌弃你,想找个老实人接盘……”
它是规则的具象化。
它是世俗偏见和功利主义集合而成的怪物。
它不需要答案。
它只需要通过这种不断的质问和打压,来摧毁林一的自尊,让他崩溃,让他觉得自己一文不值。
那边,钱月快撑不住了。
猪头李公子的手已经摸到了她的小臂,那张流着口水的猪嘴正往她脖子上凑。
哼哧哼哧的热气喷在她耳边。
钱月在发抖。
极度的恐惧正在瓦解她的理智。
再这样下去,不出三分钟,钱月就会因为san值归零而发疯,或者是为了反抗而被规则抹杀。
必须破局。
林一看着眼前这张喋喋不休的大嘴。
又看了看那边满脸堆笑、正在嗑瓜子看戏的三姑。
这老太婆。
这满屋子的妖魔鬼怪。
都是一伙的。
他们用这种所谓的“长辈关怀”,编织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要把两个活人活活勒死在里面。
不能顺着它的逻辑走。
跟这种怪物讲道理,就是找死。
“哎呀,你问得太细了。”
林一突然打断了大嘴怪物的话。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这种高压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
大嘴怪物愣了一下。
连那喷射毒液的嘴都停了一瞬。
“其实吧……”
林一往后一靠,脸上露出一副摆烂的表情。
“我是个没主见的。”
“家里的事,特别是钱的事,我都听长辈的。”
他伸手指了指正在嗑瓜子的三姑。
“我三姑,那是我们家的主心骨。”
“我有多少存款,我以后买房买在哪,那都得三姑说了算。”
“甚至以后孩子跟谁姓,那也得听三姑的意见。”
林一看着大嘴怪物,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你要是真想跟我过日子,这些事,你得问她。”
“只要她点头,我没二话。”
既然你们是一伙的。
那就让你们自己咬起来。
大嘴怪物的注意力瞬间转移了。
它那并不存在的脑子里,似乎只有“盘问”这一个指令。
谁掌握资源,它就问谁。
谁有话语权,它就攻击谁。
嗖。
大嘴怪物猛地转过头。
那张竖着的嘴对准了三姑。
“三姑是吧?”
声音依旧尖锐刺耳。
三姑正嗑着瓜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得一哆嗦,瓜子皮卡在了嗓子眼里。
咳咳咳!
还没等她缓过气来。
大嘴怪物的攻势已经到了。
“既然你管事,那你把家底亮亮吧。”
“你有多少退休金?医保是哪个档次的?以后生病了住养老院还是住icu?费用谁出?”
“你这把年纪了,还能帮忙带孩子吗?带不动怎么办?出钱请保姆吗?”
“你在市里有几套房?以后遗产怎么分?有没有立遗嘱?会不会给侄子留一份?”
一连串的问题,像暴雨梨花针一样扎向三姑。
每一个问题,都精准地踩在三姑的雷点上。
退休金。
养老。
遗产。
这是老年人最忌讳、最敏感的话题。
三姑的脸瞬间绿了。
比那过期发霉的橙子皮还难看。
“你……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三姑把手里的瓜子一扔,指着大嘴怪物的鼻子就开始骂。
“懂不懂规矩?有没有教养?”
“哪有一上来就咒长辈生病的?还惦记我的遗产?”
“我还没死呢!”
大嘴怪物根本不管这一套。
它的设置就是“极致的现实主义”。
“没死才要问清楚!死了就晚了!”
“你别回避问题!你这个态度很有问题!”
“你是不是心虚?是不是没有退休金?是不是想赖着晚辈养老?”
“我告诉你,这种家庭我是绝对不会嫁的!这是个无底洞!”
怪物对怪物。
魔法打败魔法。
大嘴怪物从沙发上跳起来,冲到三姑面前,那张大嘴喷出的口水把三姑脸上的粉底都冲花了。
三姑气得浑身发抖,那一身肥肉都在乱颤。
“反了!反了!”
林一两手一摊,一脸无辜。
“三姑,这可是您精挑细选的。”
“您刚才不还夸她口才好,会过日子吗?”
“我觉得她说得挺对的,这些现实问题,确实得提前考虑。”
这就是阳谋。
用三姑自己立的人设,去堵她的嘴。
三姑被噎得直翻白眼,一口气差点没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