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铭嚼着那半块救命的巧克力，感觉甜腻暂时压下了脑仁的抽痛，但压不住心里那万马奔腾不，是万羊驼奔腾的荒诞感。他和玄璃，两个刚刚得知自己是“实验室产物”的倒霉蛋，此刻正站在“世界之心”面前，试图从一堆混乱的“项目日志”里拼凑出自家“出厂说明书”。
“所以”陆铭舔了舔嘴角的巧克力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点，尽管他内心正在上演《独立日》混合《楚门的世界》再加点《黑客帝国》调料的大杂烩，“总结一下就是：咱们地球，不是什么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而是某个跑路的外星大佬选的‘生态瓶’？还是带加速和观察功能的那种高级货？”
他试图用自己那点贫瘠的科幻知识来理解这惊天秘闻。这感觉，就像你活了二十多年，一直以为自己是亲爹亲妈爱的结晶，结果某天突然发现自己是试管婴儿，爹妈还是某个神秘科研所的匿名捐赠者，而且这个科研所还因为内讧和经费问题跑路了，把你和一堆同样来历不明的“兄弟姐妹”扔在即将被物业收回的出租屋里自生自灭。
玄璃没说话，只是微微歪着头，深紫色的眼眸里依旧残留着风暴过后的余烬，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试图解析的专注。她似乎默认了陆铭这个粗俗但精准的比喻。
陆铭深吸一口气，开始尝试梳理那些如同乱码般塞进他脑子里的信息碎片。那些“始祖的低语”，此刻在他脑海里渐渐清晰，不再是混乱的争吵，更像是一份份残缺的“项目进度报告”和“事故检讨书”？
“‘播种者’文明或者说‘源族’，”陆铭一边回忆一边嘀咕，感觉自己在念什么三流科幻小说的设定集，“因为呃，日志这部分是乱码，可能是‘资源枯竭’？‘战争失败’？或者干脆就是‘老板带着小姨子跑路了’？反正他们开着星际飞船不对，按玄璃你记忆里的‘九幽’来看，可能是某种生物战舰？来到了太阳系，选中了地球这个‘潜力股’。
他仿佛能看到，一艘庞大无比的、风格迥异的星舰，悬浮在原始地球的上空。一颗充满甲烷和原始汤的星球，在他们眼中，大概就像一块等待开发的实验田？
“然后，他们不是‘创造’了生命，”陆铭继续推理，感觉自己的历史观和生物学知识正在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而是加速和引导？就像玩游戏开了修改器，给原始生命加了‘快速进化’buff？顺便还植入了点‘神话基因模块’？方便他们观察‘文明’这个变量，在各种设定下的演化情况？”
他想起了姜炎提到过的，某些异兽和灵植明显不符合自然进化规律的基因结构；想起了自己那能修复物品、沟通植物的“造化生息”之力，搞不好就是某个被命名为“女娲补丁包”的后门程序；想起了姬承那套“轩辕律令”，听起来就像是高级一点的“管理员权限指令”！
“我靠！”陆铭猛地一拍大腿，吓得旁边的玄璃一个激灵，冰晶短剑差点又凝结出来。“这么说，我那能让人长蘑菇的能力，不是什么女娲娘娘的恩赐，而是而是某个外星程序员手滑写出来的bug？！或者是什么‘生物质快速增殖’测试功能？！”
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对自身血脉的那点敬畏和自豪，此刻显得如此可笑。就像你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八块腹肌，其实是健身房老板为了吸引顾客给你打的特效药。
玄璃似乎理解了他的崩溃，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手，指向“世界之心”能量流中一段相对稳定、仿佛被特意标记出来的信息簇。她的指尖，一丝极寒的能量溢出，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
刹那间，一段更加清晰、带着某种“官方记录”口吻的信息流涌出：
【项目编号：terra-pri（地球-主实验场）】
【目标：观测‘自由意志’与‘文明多样性’在受限资源环境下的演化极限，评估其通过‘大过滤器’的可能性。】
【初始干预：加速原生生命演化进程，植入基础‘灵能感应’协议，引导早期智慧生命文明雏形。】
【备注：为避免过度干预，采用‘神话叙事’作为技术接口伪装，建立有限‘监管者’体系。】
陆铭：“” 很好，实锤了。连项目编号和代号都有了。这特么比《黑衣人》还离谱！
他仿佛能看到，一群穿着白大褂的“源族”科学家，一边记录数据，一边争论不休：
“女娲博士，你的‘情感模拟系统’加载速率是否过快？‘爱情’、‘仇恨’这些高阶情绪模块，可能会产生不可控变量！”
“伏羲院士，逻辑框架是文明的骨架，但没有血肉，他们无法产生真正的‘艺术’和‘哲学’，样本价值将大打折扣！”
“宙斯主管！‘信仰能量收集器’的测试数据表明，它可以有效稳定社会结构！”
“奥丁顾问！过度依赖外部信仰，会扼杀文明的内生动力！这与项目初衷背道而驰！”
“共工！祝融！你们两个再在实验室里进行未经授权的‘压力对抗测试’，我就吊销你们的安全许可！”
陆铭捂住了脸。他感觉自己不是在聆听创世神话，而是在围观一场关于“如何养好一缸热带鱼”的科学辩论赛，只不过这缸鱼特么的是整个人类文明！
那些波澜壮阔的神话战争，炎黄战蚩尤，黄帝战刑天，诸神黄昏现在看来，很可能就是不同项目的负责人，因为理念不合，在实验室里搞出的“技术路线之争”，最后演变成了全武行，还把实验室砸了个稀巴烂，触发了安保系统，导致老板不得不紧急撤离，留下一堆烂摊子。
“所以我们打的要死要活，东西方神裔争来争去，”陆铭的声音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麻木，“争的就是谁才是这个‘生态瓶’里，比较有前途的那条‘观赏鱼’？或者，谁能拿到那个被前任管理员遗弃的‘自动喂食器’的控制权？”
这真相太特么伤自尊了！比得知自己是备胎还让人难以接受！至少备胎还能算是个人！
他看向玄璃，发现少女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曾经握着黑戟，在“九幽”战舰上对抗“月光”。她的侧脸在“世界之心”变幻的光芒下，显得有些不真实的苍白。
“玄璃，”陆铭的声音干涩，“你守护的‘九幽’，可能不是我们想象中的什么荣耀战舰，而是一艘科研船？或者安保巡逻艇？”
玄璃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她没有回答，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颤抖的睫毛，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那些浴血奋战的记忆，那些对于“背叛”的刻骨铭心，此刻都被蒙上了一层可笑又可悲的色彩。她和她宿命的敌人黛安娜，可能都只是两个不同项目组旗下的高级保安？因为上司吵架，所以不得不拔刀相向？
陆铭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这次没有去抓她的手腕，而是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
“嘿，”他试图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一点，尽管他自己也想找个墙角蹲着画圈圈，“往好处想，至少我们知道了，我们不是泥巴变的，也不是猴子变的，我们是高级定制款！带后门程序和隐藏功能的！”
他顿了顿，看着玄璃依旧低垂的眼眸，继续说道：“而且，那些‘源族’跑路了，说明他们放弃了管理权。现在这个‘生态瓶’，是我们自己的了！管他以前是实验室还是观测站，现在这里就是我们的家！谁想拆我们家，管他是‘观察者’还是‘格式化程序’，都得先问问我们这些‘住户’同不同意！”
玄璃终于抬起头，看向陆铭。她眼中的冰冷渐渐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茫然，有释然，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如果使命是虚假的，如果荣耀是被赋予的标签，那么她现在所拥有的，是什么呢？
是眼前这个会说着蹩脚笑话安慰她的“同类”，是口袋里那块融化了一半的巧克力，是想要守护这片土地和上面那些吵吵闹闹、却鲜活无比的生命的本能。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嗯。家。”
她不再去看那团代表着冰冷真相的“世界之心”能量流，而是转向陆铭，伸出了手，掌心朝上，里面是刚才陆铭塞回给她的那半块巧克力。
“吃。”她说。
陆铭看着她掌心里那半块有些变形的巧克力，又看看她那双恢复了平静，却似乎比以往更加坚定的紫眸，突然笑了出来。
他拿起那半块巧克力，扔进嘴里，狠狠地咀嚼着，仿佛在咀嚼这操蛋的真相，然后把它转化为前进的能量。
“行！”他咽下巧克力，拍了拍手，像是下定了决心，“既然‘出厂设置’就这么坑爹，那我们就自己写‘用户协议’！服务器要崩？那就给它续费！网警要来查？那就跟它谈判！”
他拉起玄璃的手——这次不是手腕，而是直接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掌——转身面向那庞大的“世界之心”，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无奈、倔强和豁出去的嚣张表情。
“走吧，‘实验室后代’们，去会会咱们这个快要停服的‘老家’，看看能不能给它来个强行续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