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柳府的吃穿都是和别的姑娘一样,老太君是不喜欢她,却也没亏待过她。
现在听到她不行了,柳浅浅还是有些难过的。
当着姜淑玉的面,她也没说什么,只是叫人把库房里的一株人参取了出来,让她带回去。
“也是尽一份心意了。”
姜淑玉点了点头,也是收下了,“老太君知道了,想来也会高兴的。”
这就是安慰的话了,人都不清醒了,哪里还能知道什么呢?
柳浅浅淡淡笑了一下。
两人又说了些府里的事,唯一让柳浅浅有些意外的,就是蔡罡外放期满,这几日要回金陵城述职了,柳茹颖写了书信回来,说是也会跟着一道回来。
“这才多久?怎么就期满了?”
姜淑玉回答道,“西齐和汗鲁那边都要抽调朝廷官员过去,有些职缺少了人,调任就频繁了些,我听父亲说,有些政绩不错的官员,会提前调回金陵城里,填补空缺,想来他也是正好在这批名单了。”
柳浅浅点点头。
姜淑玉也是见过柳茹颖的,知晓她的性子,迟疑了一会儿才轻声问,“娘娘觉得,可是要让他们住在柳家?”
“毕竟是柳家的姑娘和姑爷,难得回一趟金陵城,总不好让他们住外面的。”
这么说,姜淑玉也是明白了柳浅浅的意思。
柳浅浅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你如今帮着大夫人管理中馈,也留意着点,她从前就是个不安分的,这些日子不见,只希望是真的有长进了。”
姜淑玉点点头,“放心吧,我晓得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姜淑玉便起身告退了。
柳浅浅特意让诗语送她出了宫,去府上看了看老太君。
诗语回了宫,说起柳府的状况,也是感慨万千。
老太君的状况比姜淑玉说的还要糟糕,原本还有些福润的身子也瘦了下来,皮肤下面隐隐可见的血色,整个人更是没有一丝生气,旁人与她说话,她都听不见,只有扯开了嗓子喊,她的眼睛才会动上一动,只是也说不出完整的话了。
宇文煜来的时候,柳浅浅有些用不下饭,坐在桌案前发呆。
他在外间暖了身子,才走进来,看到柳浅浅这样的神情,“怎么了?”
柳浅浅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才将胸口的烦闷压下去,“今儿嫂嫂进宫和臣妾说,老太君怕是不行了。”
宇文煜坐到她身侧,没有说话,只是握了她的手。
“生老病死,都是常态。”
寻常的一句安慰,并不能宽慰人心,柳浅浅也是知道的,但是宇文煜安慰她,她也是受用的。
当下也是点了点头。
她本来想问宇文煜,关于明太医的事儿,只是被老太君的事情打了茬,就忘记了。
第二天等她醒来,宇文煜已经去了奉天殿议事。
本想着等夜幕时分再问的,哪知下午的时候,内务府就来人了。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柳浅浅示意起身,“今儿也是交册的日子,怎么过来了?”
内务府的齐公公是新提任上来的,也是从前跟着孙公公的,所以从前见柳浅浅的次数也不少,比起其余宫人,他倒是格外亲切。
往日里总是笑眯眯的样子,将孙公公的言行也学了个七七八八。
可是这会儿,整个人却紧绷着,别说笑了,一张脸都垮得厉害。
“回娘娘的话,是这样的,我们接到了圣意,特来与您商议一下。”
柳浅浅倒还没听说,有些好奇地看他。
齐公公迟疑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决心,眼睛一闭,说话也比刚才利索多了。
“奴才们接到圣意,说是后宫妃嫔已然众多,有三位皇子一位公主在侧,又念昔日政和皇帝后宫之乱,皇上有旨,今年开春的选秀,便取消了。”
他说完了这些话,整个人就跟卸了重担似的,咳了一声,腰杆都笔直了。
“奴才来,就是想问问娘娘,可要派人到各宫,与主子们说一声。”
柳浅浅眨了眨眼睛,感觉有些不真实。
又问了一遍,“是皇上派人说的?”
齐公公连连点头,“回娘娘的话,正是,这会儿传旨的宫人应是已经到陈梁栋陈大人那儿了。”
别说柳浅浅了,就连一旁的诗忆都有些回不了神。
柳浅浅点了点头,“本宫知道了,既然是皇上的意思,那就派人与各宫主子知会一声吧。”
齐公公得了话,终于有了笑容,连连应声,“是,是,奴才知道了,这就去安排。”
等齐公公一走,诗忆就连忙将门关死,几乎是小跑着到了柳浅浅跟前。
“主子,皇上这……这……”
她“这”了半天,眼底还有藏不掉的惊讶,“少夫人昨日还说,如今街头巷尾都在传,皇上伤了身子之类的话,皇上此刻颁布圣旨,又停止选秀,岂不是……”
柳浅浅吐了一口气,接过了她的话,“是了,皇上此时颁布圣旨,停止选秀,便是坐实了那些话。”
她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有些堵堵的,闷闷的。
柳浅浅是知道的,宇文煜从不在意旁人的看法和说辞。
可是这份不在意,到底能到什么程度?
他是帝王,本就比寻常人尊贵。
可是一个寻常的男人都舍不下的自尊,他却轻而易举的,弃之如敝屣。
宇文煜也和往常一样,等入了夜,就到颐坤宫来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了两人的默契,没有内务府翻的牌子,也没有宫人提前来通知,更没有嫔妃侍寝时才会挂起的灯笼。
柳浅浅特意站在院子里迎他,穿着一身浅色的衣衫,披着那件白色的皮裘,头发宛若瀑布一般洒在肩头,趁着夕阳的余晖和斑点的月色,像极了她才入宫的时候。
“怎么等在院子里?”
宇文煜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上来就握了她的手,还算温热,眉头就舒展开了。
柳浅浅跟上他的步子,顺着他牵着她的力道,往屋里走。
“从前臣妾等皇上时,也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才能到,现如今,只要问一声宫人,便知道了,只需在皇上到时,迎出来便是,不会冷的。”
她的话语轻柔,落在他的心尖上。
宇文煜笑了一下,“马上就开春了,最是容易生病的时候,你在屋里等着就好,非要迎出来做什么?”
柳浅浅顺着他的力道坐下,不答反问,“皇上就不怕史官书隶,被后世议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