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洛来到部落山腹深处那道天然形成的巨大裂口。
即部落温泉处。
此时，无人。
他站在泉边，热雾拂过脸侧，目光落在水面上，水光晃动，映出自己模糊的轮廓。
某个画面，某个人，在他脑海浮现。
是那一天的阿草姑娘，他当时看到，甚至触及了她的胴体，可却没有细看和细探，还有那天，不，不仅那天，她说了很多话，自己也没有细想……
李洛很快甩了下头，被浮现的记忆重新压下。
噗通。
他解下衣服，放下所属巫的新衣，随后踏入水中，并朝着泉水最深处游去，越往里，水越深，也越热，还带着一种持续的压迫感，象是在逼人退回去。
对他来说这水温和水压都不算什么。
到了尽头，沉入水中，摸索起来，根据阿草姑娘最后所言，花了些功夫，在水底探到了一狭窄的水道，他继续顺着水道前行，水道尽头，别有洞天。
哗啦。
李洛浮出水面，眼前是一隐秘的洞窟，洞顶高悬，温热的泉水从上方岩隙中流淌下来，形成一道小型瀑布，瀑布下方，水汇成一方水潭，水色比外头更深，水温比外头更热，甚至有些烫人。
他游到岸边，上了岸，借着白石散发的光芒，能看到岸边有诸多五颜六色的小石子，它们大小相仿，被水打磨得圆润，而在这些散乱的石子中，有一处格外显眼。
那是一列石子，被人整齐地摆放着，被人规律摆放着，一小堆一小堆地分开，每一堆之间，间隔相同，排列沿着岸边延伸。
一，二，三，四，……。
后一堆总比前一堆多一颗。
一共有一两百堆。
李洛看着，书着，也想着，想着正确答对自己两个问题的姑娘，想来就是在这里，一颗颗摆出来，数出来的。
他还没有教她更简便的方法。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微微一滞，他注意到，地上，那一两百堆石子之外，地面上，还有痕迹。
不是脚印。
是线。
他顺着痕迹看去，心跳不由慢了一拍，只见，第一堆石子和最后一堆之间，有一条线相连，第二堆，与倒数第二堆，第三堆，与倒数第三堆……
一条一条。
她象是找到某种规律，她将最开始的和最后的相连，将第二个和倒数第二个相连，她在对照，在确认，在反复验证。
线条非是直的，而是弯曲的，弧度柔和，那些弧线，在地上连缀起来，远远看去，就象是一张张笑脸。
李洛愣住了，愣了好一会，而后，他嘴角弯起，露出一张笑脸，对着那一个背着他的朦胧虚影，想来当时同样笑着的身影。
【我欠你一件事。】
默默说了一声后。
李洛走回水潭，正欲返回的时候，他忽的感到了什么，停住了，并下意识低头，他脖颈间，佩戴着一颗小石子，红色的小石子，木子留给他的。
此刻，那小石子正微微散发着亮光，带着一种内敛的温热感，此外，他也注意到，这石子与岸边那些五颜六色的小石子，隐约相似，只是这一颗更为特殊。
他尝试将感知探入，却发现，他那独特到可以深入到人体血脉深处的感知，却无法突破这颗小石子，只能隐约感到，其并不象外表那般普通，而是可称非凡的。
同时。
自己身周，水中，有莫名的动静产生，不是涌动，而是一种游走的感觉，那感觉很熟悉，正是他在那天，温泉之外，所感到那缕“气机”，再一次出现了。
他当时尝试去捕捉，却失败了，如鱼游走，现在，那气机却环绕在他周边，时而贴近身前，时而绕过肩后，绕之不去，象是与自己亲近了不少。
李洛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他在给阿草姑娘绘纹时，在她血脉深处，所感到的一缕“莹白之气”，他很快就确认，两者是同源的。
随后。
他闭上眼睛，将心神一点点沉入体内，将所有思绪都放下，进入一种空我的状态，只留一丝感知，去贴近那缕气息，他想再次“捕捉”。
然而，出乎意外的是，与上一次不同，这一次，那气息没有游离，反而象被某种无形的牵引所吸引，它主动朝他而来，速度极快，李洛的感知只隐约感到一无形轨迹。
瞬息之间，那气息就融入到了自己身体中，没有任何阻滞，自己的身体也没有排斥，清气同样没有反应，气息入体的这瞬，李洛只觉一股温和而绵长的舒适感自体内荡开，如春水初融，缓缓流淌至四肢百骸。
先前在阿草姑娘石室朝那些干瘪种子注入清气的消耗，变得疲乏的身体，精神，亦如得到无形的滋润和滋养，最后，那气息沉入丹田深处，消失消散掉了。
不知它是被自己完全吸纳，还是在自己身体中彻底化开，但，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那气息，对自己有极大的益处，甚至远胜于饱餐一顿骨兽级的凶兽血肉。
吃下凶兽血肉后，是一种血气翻涌的充实和膨胀感，而此刻，吸收的那缕气息，要更为温和，更为深远，也象是一种潜移默化的积累，如涓涓细流渗入石缝，虽不显山露水，却象能在不知不觉间，改变根基。
阿草姑娘能在毒气和死气纠缠中坚持那么久，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李洛缓缓睁开了眼，他那本就清澈干净的双瞳，隐约变得更明亮了一分，不是锋芒外露，也不是异样的光泽，而是同修炼清气相似的，一种极细微的变化，像眼底多了一层淡淡的澄明水色，静静流转。
之后。
李洛在水潭之中又感应了很长一会，他没有找到那气息诞生的源头，也没有等到新的气息浮现，除了小瀑布冲刷处，水潭安静如常。
最后，他看了眼洞窟顶部，泉水溢出的石缝处看了一眼，又低头看了一眼恢复原样不再发光的小石子，他没入水中，从那条狭长的水道离开。
今晚他还有些事，打算之后再找个时间看看，只是，他刚出到外面，又碰到了个意外，撞到了个人，算是同他一样，正在沐浴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