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安静的夜，寂静的夜，今夜，月色极好，明亮的月华自山体裂缝洒入，洒落到温泉之上，月光下，在那升腾缭绕的白色水雾里，有人。
泉中，一个少女，一个绝美的少女，水位只至她腰下，泉水轻轻荡漾，倒映出一若隐若现的身形。
白，她的肌肤很白，且异常洁净，细腻至极，水珠难驻，光亦难留，那银白的月华一触及她，便化作水般滑落，流过肩窝，掠过脊背，沿腰线蜿蜒，如清泉在光滑的玉石漫过。
水雾朦胧，月光朦胧，她的身影亦朦胧，但，朦胧里又显出极清淅的玲胧，她的肩瘦而圆，线条柔和，如新月初生，锁骨浅浅两弯，盛得住如水月光，又象随时会溢出。
脊背纤直，微微低首时，背脊的曲线便自然收敛，若山涧远去，隐入云雾，腰肢极细，盈盈一握，却不显单薄，反因那份收束，更衬出下方微微的弧度，似含苞待放的玉兰。
水雾轻笼，夜风极柔。
沐浴中的少女这瞬似有所感，转身回眸，她便恰好见到，从水下浮起的他，她看到了他，他自然也看到了她，两人皆愣了下。
李洛立即闭眼。
少女则依然睁着，修长睫毛眨了眨，抖落了几颗水珠，她没有惊慌，没有羞恼，更没有惊呼或尖叫，她的神色依旧温柔，如水般的柔，绕指柔的柔，只在眸底浮起一丝意外，浅得如晨雾初生。
“巫？”
她轻声唤道，声音柔软，低低地，没入水声和风声里，让人听不真切，却又清淅地落在他耳中，他没有装作未见，亦没有假装未闻，低声回道。
“抱歉，我不知你在这。”
说完，他从远离她的一侧，不惊起一丝水花，上了岸，他不知有没有注意到自己，此时他的肌肤，泛着莹润的光，与天生丽质的少女相比并不差多少。
同那日一样，撞见另一少女的一日，他穿起衣裳，泉中少女所织，为巫所织，亦是为他所织的衣裳，衣料的质地远胜部落常见的粗草兽皮。
触手温润，是丝，不知何物所产的丝，与当日叶子所穿材质相似，衣身浅白，边缘还以极细的青藤缀了几道简单的纹路，似山，似水，似云，似雾，似纹，如文似画。
隐给他一种熟悉之感。
是那石象，是那古像。
李洛稍作尤豫，穿起，衣料轻软，粘贴肌肤时，很舒适，衣摆垂落，覆至腿侧，袖口收在腕上，不紧不松，像量身而制，腰间一条细带，轻系一结，便将整件衣裳稳稳束住，布料贴身，却不拘束，每一处皆合度。
这时。
身后水声轻响，少女同样登岸，湿发垂落，水珠自发梢滴下，落在草上，她步履极轻，赤足踏过柔软的青笞，来到他旁侧，停下，湿发贴背，几缕散落身前，遮住了大半风光。
她看着他问道。
“合身吗？”
声音依旧柔软，带着水般的温润，又如夜风拂过新叶。
李洛如实应道。
“恩，谢谢。”
少女闻此，也亲眼见到他现在所穿，唇角不由浮起一道淡淡的笑，那笑极浅，可在她脸上，却名言不可方物般的，不过，笑意只在唇边停留一瞬，又如水纹般淡去，归于温柔。
她注意到他始终没有正眼看自己，目光或落于草丛，或停在水边，或望向远处崖壁，就是不肯落在她身上，她稍作尤豫，直言而直白的开口。
“您刚有看到我吗……如果没有，现在能看一看吗？”
李洛愣了，一时想不明白她为何有如此要求，他知道她和阿草姑娘不一样的，她是真正的迎来了花季，或许也快到雨季，他伸手，扶额捂眼，摸了摸，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少女见此，不再所言，转身，没入雾中，去到一处隐蔽的岩后，再复出时，她已经穿戴整齐，所穿是部落最为寻常的草衣，织得虽密，却远不及李洛现在所穿的贴身，且无纹无饰，只有几处简单的结扣，朴素异常，不过，落在她身上，却生出别样风韵。
衣料虽粗，却因她如水的身段而柔和下来，湿发已半干，被夜风吹起，又轻轻落下，贴在衣襟上，带上略微水渍，月光洒落其上，泛起淡淡光芒，映得她肌肤愈发莹白，出水芙蓉般。
李洛这时正在泉边浅水处，低头洗衣，那是他的另一套衣裳，普通的草衣，粗糙而简陋，藤叶交织，多次外出狩猎，加之时间的侵蚀，已出现不少磨损。
那是最开始，木子为他所织的草衣，普通的草衣，手艺在部落女子中算是差的，毕竟，整天外出的她并不专精此道，只讲究一个结实耐用，但，草衣终归是草衣，很容易破损。
少女来到他身旁，亦蹲下，侧首看他，眸光温柔如初。
“巫，我帮您洗吧。”
李洛摇了摇头。
“不用。”
他没有抬头，目光始终落在手上那件旧衣上，认真而专注及小心清洗着。
心细的少女发现了这点，没有再开口，只默默陪着他，两人并蹲泉边，隔着不过半臂距离，却隐又象隔着一条无形的河。
她安静的看着他。
看着他细致的轻轻的将那件旧草衣反复揉洗，一处污垢也不放过，洗净后，再将其抖开，搭在手臂上，另一手伸手。
呼！
一团火生起，不是烈火，而是同她每日所使用祭坛上火种相似的火，暖火，静静悬着，很稳，微微斜着，将她也笼罩在内，带着热意，将水和夜的凉和寒一点点驱散。
火光落在她脸上。
映出极柔的轮廓，眉如远山，睫似新羽，她的眼波在火光中生辉，像温泉深处最暖的那一层水，静静涌动，她看着他，看着专注手中旧衣的他。
隔着火看着。
她唇角再度浮起那一抹笑，极柔，极美的笑，她隔着火，开口。
“巫，我还没有绘纹……几年前，原本是花姐打算给我绘的，只是，她给木子绘纹，绘到一半的时候，出现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