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缓缓流逝。
日头，也在不知觉间偏西。
山影被拉长，石坪上原本明亮的光线，渐渐染上一层温和的橙色。
踩葡萄的孩子和少女们，脚步从轻快变得迟缓，小腿发酸，脚底麻木，到后来，连抬脚都显得费力，只能凭着惯性，一下下落下去。
今年的葡萄所获，实在太多了，不说孩童们，便是连那些少女们，都撑不住了，蛇没有盯，更没有再催，脸上流露出几分赞许之色。
李洛这时走上前，抬手，气息铺开，将剩下的葡萄一一托起，蛇没有再阻止。
噗！
噗！
噗！
葡萄被压碎，汁液流入木槽，很快，便将所有葡萄都处理完了，同时，也将木槽中打算摆烂躺下去的孩童一个个拉起。
“你们先去洗洗，就可以吃饭了。”
听到吃饭，这些孩子才恢复了精神，除了名为小白的小女孩。
“巫哥哥，我不喜欢你了。”
李洛便问道。
“那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
小姑娘眼睛骨碌碌一转。
“给我讲故事！”
李洛笑着点头应下。
“好。”
“小白，你傻呀，你应该让洛哥……洛哥，我也不喜欢你了！”
“说吧，你想要什么？”
“教我你处理葡萄这招，太帅了！”
“我也想学！”
“巫，我也想！”
“……”
“好，不过那要你们长大后，绘纹可以掌握气后……”
“恩，我们知道……只是，我们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锻炼，好好学习……很快就会长大了。”
“吃饭，睡觉，锻炼，我们都懂，学习是？”
“我之后打算教你们算数还有文本。”
“啊？”
“……”
心情复杂的孩子们很快被自家大人带走了，也有个别象是小白这种是由淼这些少女一并带走的。
接下来就是对葡萄汁装桶了，使用的是木桶，木料独特，会散发出一股天然的淡淡香气，混着葡萄汁的酸甜味，催生出更浓郁的香味。
桶盖合上，封闭，再搬入地窖中，酒，会在这里慢慢醒来，不急，也急不来，因，这一步，是时间的蕴酿，只需等待，慢慢等待即可。
忙完这一切。
洞窟公共局域大火坑，已经燃起熊熊烈火，晚饭也准备好了，今晚，是极为丰盛的一餐，骨兽的肉，难得，且不限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此外，还有没拿去发酵的葡萄汁，虽量不多，但每人都能尝尝鲜，润润喉，解解馋。
这一整天，对整个部落所有人来说，亦是很累，很忙的一天，狩猎队如此，翻山越岭去采葡萄的人也是如此，踩葡萄的孩子同样如此。
艰辛劳动的劳累过后，吃起饭也也更香，每个人都吃得香喷喷的，饭后，天色彻底暗下来，累得不行的众人，同李洛，也是他们的巫说了一声，各自拖着脚步回到石室，倒头就睡。
不久。
呼吸声在岩壁间此起彼伏。
……
部落里。
大多数人都睡下了。
洞窟变得很安静，万籁俱寂。
不过，也有还没睡的，大洞窟的公共局域里，大火坑中的火还没熄灭，馀火在炭层下缓慢游走，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将周边映出一圈暗红的光。
光中。
有少女仍在忙碌着，将使用过的各种器具一一收拢，将饭后的残渣倒入指定的石槽，又用清水细细冲洗，之后，又对地面打扫清洁整理。
这样的场景。
李洛见过很多次了，也试过上前帮忙，但每一次，都会被她不动声色地挡回来，不是拒绝，而是一种习惯性的坚持，她会继续做自己的事，像身旁多出一个人，反倒成了干扰。
他知道看似是这样的，事实上，她不想要自己帮忙，因为，他是部落的巫，后来，李洛便也不再坚持了。
“淼，你早点休息。”
少女停下，抬头，点头。
“巫，您也是。”
李洛朝洞窟深处走去，他没有回巫的石室，而是转了个方向，来到一间石室前，不是后山涯壁的石室，而是洞窟深处，那间有些闷热的石室。
阿草的石室。
门帘依旧挂着，没有被撤下，代表着有人，李洛伸手，掀开，石室内，没有点火，只有白石散发的微光，隐约能见到，里边，所有东西都在原处。
象是主人只是暂时外出。
里边最多的东西，是晾晒捆扎好的各种植株，以及精心收集起来的各种坚果和干瘪的种子，每一样，都被单独放好，甚至还做了简单的标记，哪怕都已经干枯，也能看出当初被对待时的认真。
那天，他背着累倒的她回来这里的睡觉一幕依然历历在目，只是，人不再了，那缕淡淡的清香也没了，他也想着，她临死前的交代遗言。
里边就有将自己所有东西都留给他的意思，即是说，这石室如今便属于他的了。
李洛看了一会，而后走入，来到那堆种子前，蹲下，伸手，轻轻抓起一小把，种子很轻，落在掌心里，几乎没有重量，外壳干瘪，颜色暗淡，完全没了生机模样。
他将它们摊开。
【……种植吗……我曾尝试过……但，很难种活……种活了，也不会再结果……】
李洛闭上双眸，手心有清辉浮现。
【……巫，您想说的是‘灵植’吧，但，那不仅要种子，活着的种子……而且，要‘灵巫’的境界才能培育。】
不知过了多久。
手心的清辉慢慢隐没。
彻底黯下去前。
引出一张完全失去血色的脸。
他将饱满的种子小心翼翼放回去。
而后，起身。
这一动，他整个人微微晃了下，象是头晕，一会，稳住，转身离开，刚出了门，有个近在咫尺的声音响起。
“巫，您要休息一下吗？”
是蛇，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靠着墙的蛇。
李洛没有回望。
“我还有个地方要去一下，酿造玄露葡萄的事，再等一会。”
“不急。”
李洛离开了，回到巫的石室，在那调配药引的石台，意外看到，有一植株，种在盆栽中的一植株，即阿草在蛇洞口挖掘的那株，还活着。
出乎他意外的。
他愣了愣，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之后，他拿上一套衣服，是淼为他做的，所属巫的款式，离开石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