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时,叶清欢正把最后一丸药封进瓷瓶。
影卫首领站在门口,肩上的血已经浸透半边衣服。他没说话,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放在桌上。布包边缘发黑,像是被火燎过。
萧景琰立刻走过去,掀开一角。里面是卷羊皮纸,还有一本用蓝布裹着的册子。
“走的是北线。”影卫首领声音哑得厉害,“东市暴露后,我们改道盐渠,从地下排水口摸进去的。”
叶清欢放下瓷瓶,走到桌边。她没碰那卷轴,而是先看了眼布包的缝线——针脚歪斜,是临时补过的,线头还沾着点灰白粉末。
“用了遮味粉?”
“嗯。”影卫首领点头,“三个人扮运尸队,披的麻布泡过草木灰。蛊虫没察觉。”
萧景琰已经展开羊皮纸,上面画着营地布局和兵力标注。他手指在一处圈了两下:“这里,主帐后面那个独立小院,就是文书房?”
“对。”影卫首领说,“铁柜在第三层,锁了三道。开锁针断了一根,才撬开。”
叶清欢这时才翻开那本蓝皮册子。第一页写着几笔账目,墨迹很新,数字旁盖着一个unfailiar的印。
她指尖在纸上划了一下,凑近闻了闻。
“松烟墨,配了鱼胶。”她说,“不是普通账本用的墨。”
萧景琰抬头:“能判断时间?”
“三天内写的。”她合上册子,“纸是南地竹浆纸,市面上少见。这种厚度,一般只用来记密账。”
影卫首领靠在墙边,左手撑着右肩。他喘了口气,继续说:“我们的人混进了药房。两个扮成夜班药童,搬药材箱打掩护。我进去的时候,心蛊正在换岗。”
“你怎么过的?”
“用了假死针。”他说,“耳坠样式那根,刺太阳穴。心跳降到像快断气那样,它就没动。”
叶清欢点点头。那是她教的方法,减缓呼吸和脉搏,骗过靠感应生命气息巡逻的蛊虫。
“柜子里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
“有几张废纸,烧了一半。我抢出来一张,但字看不清了。”他从内袋掏出一团焦纸,“剩下都是空的。”
叶清欢接过纸团,轻轻摊开。边缘碳化严重,中间勉强能看出几个残字:“……月三十,付银三百……入西坊米行……”
她把纸放回桌上,没再说话。
萧景琰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忽然问:“你们出来时走的哪条路?”
“焚化坑。”影卫首领说,“原路回去会撞上巡队,只能从后巷穿过去。那边烧尸体的炉子整夜冒烟,气味重,蛊闻不着人味。”
“有人受伤?”
“李五中毒倒下了。”他顿了顿,“手臂青了一片,血流不止。我切了血管,用盐压住伤口。现在人还在接应点躺着,命保住了,手可能废了。”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叶清欢转身打开药罐,抓了把粗盐出来。她走到影卫首领面前,撩起他左袖。手腕一圈已经泛红,皮肤开始起泡。
“你也用了盐止血?”
“嗯。”他说,“你说过,盐能破蛊毒。我不敢用水洗。”
她没说话,从罐底取出一小盒膏药,涂在他手腕上。药膏是冷的,他肌肉抽了一下。
“明天让小安子送点新制的过来。”她说,“这次的腐蚀性强了些。”
萧景琰收起羊皮卷,重新用布包好。他把东西交给一旁候着的影卫:“送去东宫密室,按一级军情封存。”
那人接过布包,转身离开。
“接下来怎么办?”叶清欢问。
“等天亮。”萧景琰坐到桌边,“三大臣今天照常入宫议事,我要看看谁坐不住。”
“他们会查账本丢失的事吗?”
“肯定会。”他说,“但不会马上动作。这种事,得先确认是不是真的丢了,再想怎么圆。”
影卫首领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他闭上眼,呼吸比刚才稳了些。
“你去休息。”叶清欢说。
“不了。”他摇头,“得等到消息回来。李五那边还没传信。”
萧景琰站起身,走到窗边。外面还是黑的,但天际有点发灰。他看了眼外头的时间刻度牌,辰时还没到。
“你的人可靠?”
“最老的一批。”影卫首领说,“从小看着长大的。接应点在城西豆腐铺后屋,平常卖豆汁,没人注意。”
叶清欢低头整理药具。她把剩下的药丸分装进三个小盒,贴上标签。一盒写“清神”,一盒写“断脉续”,一盒写“破障”。
她把“破障”那盒递给萧景琰。
“带上这个。”她说,“要是哪个大臣突然眼神发直、说话不对劲,就给他抹一点在人中上。别多用,一次绿豆大就行。”
他接过盒子,放进怀里。
“你熬了一夜。”他说,“去睡会儿。”
“还不累。”她摇头,“等李五的消息到了再说。”
话刚说完,门外传来脚步声。
不是巡逻的那种节奏。
是急促的,拖着点跛。
门被推开,一个满脸烟灰的影卫冲进来,手里攥着半截烧焦的木牌。
“接应点出事了!”他喘着说,“豆腐铺被人砸了!李五不见了,灶台底下留了这个!”
他把木牌放在桌上。
叶清欢拿起一看,是块记事牌,原本写着什么,现在只剩下一角。上面有个符号,像是一把倒过来的钥匙。
她脸色变了。
萧景琰立刻问:“其他人呢?接应的人有没有联系?”
“失联了。”那人跪在地上,“四个接应的,全没回信。西角门守卫说,天没亮就有辆黑篷车出了城,往北去了。”
影卫首领猛地站起来,腿一软差点摔倒。他扶住墙,咬牙说:“他们知道路线。”
萧景琰走到地图前,手指狠狠按在北线通道的位置。
“不是巧合。”他说,“有人通风报信。”
叶清欢盯着那块木牌,忽然伸手进药罐,把最后一点念气引出来。罐身微微发热,但她没看到任何画面。
能力还没恢复。
她把罐子收回袖中,抬头看向萧景琰。
“现在怎么办?”
他站在地图前没动,声音低下去。
“不能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