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天刚亮。
叶清欢推开窗,外头已经有人排队。红绸挂在棚子上,风一吹哗啦响。她把药罐放进袖袋,扣紧外衫。
小安子蹲在墙根系鞋带,抬头看她一眼。她点头,他立刻起身往西边走。
药茶棚那边换了人,是学堂的弟子。她远远看着,那桶茶水正冒着热气。袖子里的药罐有点温,不烫,也不凉。
第一个病人接过药茶喝了一口,没事。第二个、第三个也都好好的。
她站在高台,视线扫过人群。一个穿灰布衫的男人端起碗喝了半口,忽然手一抖,碗砸在地上。他瞪大眼,脖子青筋凸起,转身就朝旁边小孩扑过去。
“按住他!”叶清欢跳下台,银针已经在手。
三名弟子冲上去,两人架臂,一人掐肩井穴。叶清欢一针扎进他后颈,那人抽搐两下,瘫软下去。
还没等松口气,又有两个人倒地打滚,嘴里冒白沫。一个老汉抓起拐杖乱挥,砸翻了药箱。
“封神门、内关、涌泉!三人一组,别让人伤着!”她声音没抬高,但每个字都清楚。
学生们迅速散开,按昨天演练的阵型行动。有人递来镇静散,她捏开患者下巴灌进去。系统提示:“检测到癫蛊散,建议加艾灸涌泉。”
她抽出两根针,分别刺入两名疯症者的脚心,手下不停,“点火,艾条备着。”
广场乱成一团,哭喊声、叫骂声混在一起。可学子们动作整齐,压人、施针、喂药,像早排练过千百遍。
她退到边缘,摸了摸袖中药罐。温度升了些。
小安子跑过来,喘着说:“西街染坊有动静,三批人进去了,都没露脸。”
她盯着药茶桶,“那是饵。”
“您怎么知道?”
“真要动手,不会选这么明显的窝点。”她抬眼,“主谋不在那儿。”
话音刚落,影卫首领从屋顶跃下,单膝点地。“南巷狗洞通向废弃祠堂,有人刚钻进去,带着骨笛。”
叶清欢把银针收回包里,“你带人守这儿,别放一个中毒者出圈。”
“您去哪?”
“我去拿笛子。”
她沿着墙根走,速度快而不急。影卫首领跟上来,两人穿过几条窄道,在一处塌了半边的院墙外停下。
门虚掩着。
她推门进去,五个人围站一圈,中间那人正举起骨笛。见她进来,冷笑一声,直接吹响。
尖声刺耳,地上三具尸体猛地坐起,眼眶发黑,扑了过来。
影卫首领拔剑挡在前头,一具尸人被砍翻,另外两具撞开他,直扑叶清欢。
她侧身让过,甩出听诊器银簪。三根针同时钉进尸人喉咙,它们动作一僵,跪倒在地。
持笛人脸色变了。
叶清欢往前一步,“你背后的人是谁?”
“哈哈哈,”他笑得肩膀发抖,“你以为今天只是杀几个人?这城里,明天还会再疯三百个!”
她没说话,从袖中取出一根长针,针尾刻着细纹。
“灵针渡魂。”她低语。
银针直刺对方膻中穴。
那人狂叫一声,身体剧烈晃动。叶清欢闭眼,眼前闪出画面——七日前,城外河边,这人跪在地上,双手捧着一只血色蛊虫,对面站着个戴面具的老者,低声交代着什么。
她睁眼,抽针。
那人吐了口黑血,踉跄后退。
她反手将针扎进自己手腕,血顺着针尾流进药罐。罐子震了一下,一道微光从罐口射出,直贯敌人胸口。
那人全身一紧,骨笛落地,双膝砸地,五官渗血,整个人蜷缩抽搐。
影卫首领上前一脚踩住他后背,绳索捆牢。
“带走。”叶清欢擦掉手上的血。
“他还能活?”影卫首领问。
“活,但说不出话。”她收好针,“先关起来,等审。”
两人原路返回。刚走到街口,就听见远处传来呼喊。
“师父!好了!他们都醒了!”
是林二牛的声音。
她加快脚步,回到广场。太阳已经升高,混乱平息。中过毒的人躺在草席上,眼神清醒,有人开始哭。
百姓围在四周,没人说话。
她走上高台,拍了三下手。
所有人安静下来。
“今天的事,不是病,是有人想让我们互相咬。”她声音不大,全场听得清,“他们往茶里下毒,就是想看你们发疯,看我们救不过来。”
底下有人抹泪,有人握拳。
“但我告诉你们,只要我还站在这儿,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伸手,就没有救不了的人。”她顿了顿,“医馆不会关门,义诊也不会停。明天,后天,大后天,我们都开。”
台下有个老妇突然跪下,接着是一个男人,再然后是一排人。
她没拦,只把手放在胸前,低头回礼。
小安子走上来,低声说:“药库查过了,甘草没问题,是茶勺被人动了手脚,涂了粉。”
她嗯了一声,“送去化验,留证。”
“太子来了。”小安子又说。
萧景琰从人群外走进来,没穿官服,手里拄着药杵。他走到台前,抬头看她。
她跳下来,站到他旁边。
“人都抓了?”他问。
“主谋拿了,手下还在清。”
他点头,“你说了算,怎么处置都行。”
她看着底下忙碌的学生,轻声说:“我不想杀人,但也不能让他们再出来。”
“我知道。”他把药杵插进地里,“我会亲自盯着审讯房,你说放才能放。”
她侧头看他一眼,“你不用事事都扛。”
“我不是扛。”他望着广场,“我是跟你一起走。”
两人并肩站着,谁也没再说话。
日头正中,风吹过红绸,猎猎作响。
一名弟子抱着空药箱走过,绊了一下,箱子摔开,几根银针滚到叶清欢脚边。
她弯腰捡起,指尖擦过针身,发现其中一根尾部裂了道细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