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还沾着那点湿意。
叶清欢低头看,血珠顺着指腹滑到腕骨。她没擦,只是把图谱卷起来塞进包袱,动作干脆。屋子里的人还在说话,声音杂乱,药王谷长老拍了桌子,昆仑代表站在窗边不吭声,南岭老者蹲在墙角抽烟斗。
太子走过来,站她旁边。
“你看到了。”他说。
“嗯。”她点头,“不是墨,是血。有人在我们开会的时候,就知道谁按了手印。”
“现在怎么办?”
她把银针包拿出来,打开最底层的小布袋,取出两根细长的针。一根是昨天从南岭弟子胸口拔出来的骨刺,另一根是西郊荒井尸体上找到的断刃。两样东西都裹着灰布,一碰就有股淡淡的腥气。
“先查死人。”她说,“谁杀的人,总得留下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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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东客栈的门已经被人踹开,地上还有干掉的血迹。掌柜躲在后院不敢出来,说是半夜听见一声闷响,第二天发现人死在屋里,门从里面反锁,窗户也没动过。
叶清欢蹲在尸体原本躺的位置,用银针轻轻划过地板缝隙。针尖震了一下,她皱眉,把针翻过来对着光看。针尾沾了点灰白色粉末,像是某种草药烧过的残渣。
系统提示音响起:“检测到‘迷魂散’与‘牵机线’混合残留,建议排查远程操控类机关。”
她没应声,把针收好,又去检查尸体的手。指甲缝里有黑色碎屑,手腕内侧有一圈极细的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她翻开死者衣领,在后颈处发现一个针眼大小的孔。
“不是近身刺杀。”她对跟来的太子说,“骨刺是射进去的,用的是机括装置。凶手可能根本没进屋。”
“能追到源头吗?”
“得看西郊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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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郊荒井边上围着一圈人,都是附近捡柴的村民。尸体已经被捞上来,脸朝下趴着,脖子扭曲成一个不可能的角度。叶清欢戴上手套,轻轻把头扳正。
那人眼睛睁着,瞳孔扩散,脸上全是惊恐的表情。
她伸手探他后背,脊椎第三节有轻微错位。再往下摸,在腰侧摸到一个小孔,和客栈死者的位置一样。
“也是射进去的。”她说,“手法一致,连入体角度都差不多。”
太子蹲下来,看了眼伤口:“说明是同一个人干的?”
“不止。”她摇头,“能同时在两个地方动手,时间差不到半刻钟,说明背后有人指挥。这不是刺客,是布置好的局。”
她站起来,环视四周。荒井周围没有脚印,地面干燥,连野兽都没来过。唯一的线索是一截断掉的绳子,挂在井沿上,末端烧焦了。
她把绳子捡起来闻了闻,又有那股草药味。
“又是迷魂散。”她低声说,“他们用烟把人迷晕,再用机关射出骨刺。杀人的时候,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中招。”
系统再次提示:“比对完成,该毒素成分与皇宫黑衣人所用‘腐心钉’一致,来源为西域蛊毒改良版。”
她眼神沉了下去。
“原来是从那边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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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废弃医馆,天已经快黑了。
药王谷长老第一个迎上来:“查到什么了?”
“两具尸体,三种共同点。”她把记录纸摊开,“第一,死亡方式相同,都是远程射入骨刺;第二,中招前都被迷魂散影响,意识模糊;第三,伤口残留的毒素,和之前皇宫袭击太子的黑衣人用的是同一种。”
屋里一下子静了。
昆仑代表猛地抬头:“你是说,朝廷内部的人……”
“不是内部。”她打断,“是同一股势力。他们在皇宫动过手,现在又在京城里杀人。目标很明确——谁要是敢联合,就杀给谁看。”
南岭老者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斗磕在地上:“我徒弟什么都没做,连会都没参加。”
“所以他最适合当警告。”叶清欢看着他,“杀一个无关的人,比杀首领更有震慑力。他们要的是让我们自己散伙。”
“那你说怎么办?”药王谷长老声音发紧,“留在这儿等他们一个个点名杀?”
“我不让他们再动手。”她说,“从现在开始,所有联络人改用新暗号,不再签名字,不留手印。我会让小安子重新铺一条情报线,不用原来的渠道。”
“你能保证安全?”
“不能。”她摇头,“但我能保证,只要我还活着,就会查到底是谁在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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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到桌前,把两张尸体画像并排放在一起,用炭笔画出毒素侵入路线。两条线几乎完全重合,都在避开大穴的前提下,缓慢破坏经络。
“这不是为了杀人。”她指着图说,“是为了折磨。他们想让人死得慢一点,痛苦久一点。这种手法,只有专门训练过的杀手才会用。”
太子站在她身后:“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为什么偏偏是昨晚。”她说,“我们刚签完字,消息还没传出去,人就已经死了。说明敌人不止在外面盯着,还有人在传递信息。”
“内鬼?”
“不一定。”她摇头,“也可能是别的办法。比如……听到声音。”
她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冲向角落的柜子,翻出昨晚会议用的铜片录音。那是她录下的众人说话声,包括按手印时的低语。
她把铜片放进读音器,按下播放。
一段段声音流出来。
直到西域老医师说话那段。
她突然停住,倒回去,再放一遍。
“……我不信任何人。但我信我自己活下来的念头。”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瞬间,录音里出现了一丝极轻的震动,像是金属摩擦的余音。
她屏住呼吸,把音波图拉出来。
在声纹末尾,有一段微弱的回响,频率和其他人完全不同。那不是人声,也不是环境噪音。
那是某种接收信号的反馈。
她猛地抬头,看向门口。
西域老医师刚才站的地方,地上有一小块烧过的纸灰,形状像是一枚符纸的残角。
她走过去蹲下,用镊子夹起一点灰烬。
系统提示:“检测到‘传音符’燃烧残留,具备远程监听功能。”
她攥紧了镊子。
“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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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各派代表陆续离开。
药王谷留下一人驻守京城,昆仑代表也咬牙安排了联络弟子。南岭老者临走前,在门框上刻了个圆圈,什么也没说。
西域老医师没走远。
她在后巷找到他,正靠墙站着抽烟。
“你用了传音符。”她说,“昨晚的会议,你一直在往外送消息。”
他没否认,也没动。
“我不是帮他们。”他终于开口,“我是想看看,你们能撑多久。”
“那你现在看到了?”
“看到了。”他掐灭烟,“比我想象的久一点。”
“你还留着一口气,是不是也想查清楚是谁在背后下令?”
他看了她一眼,眼神有点松动。
“我不信你。”他说,“但我想知道真相。”
“那就别走。”她说,“留下来,我们一起查。你提供线索,我负责解毒。总比一个人耗着强。”
他沉默了很久。
最后从怀里掏出一块铁牌,放在地上。
“这是上次任务的信物。”他说,“他们发令的人,会认这个。”
她弯腰捡起铁牌,入手冰凉。
“谢了。”
他转身走了,背影消失在巷子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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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清欢回到屋内,把铁牌放在桌上,旁边摆着骨刺、录音铜片、烧剩的符纸。
太子走过来:“下一步?”
“查这块牌子。”她说,“从它开始,找到发令的人。”
她拿起银针,轻轻扎进铁牌边缘。针尖刚触到金属,药罐突然发烫。
她闭上眼。
一片黑暗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高处,手里拿着一面小鼓,轻轻敲了一下。
鼓声未落。
她睁开眼,手里的针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