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图铺在桌上,十几只手悬在半空。
叶清欢指尖刚碰到纸面,药罐突然发烫,像被火燎了一下。她猛地缩回手,目光扫向窗边。
太子站在她身旁,察觉到她的动作,侧头看她一眼。
“再核一遍接头暗语。”她低声说,“怕有疏漏。”
没人反对。各派代表低头检查自己那一栏的记号。叶清欢借着整理布包的动作,悄悄把一根银针插进地面缝隙。针尖入土瞬间,轻微震了一下。
她收回针,不动声色地塞回袖袋。
“有人在外面。”她贴着太子的耳朵说,“不止一个。”
太子的手慢慢移到腰间药杵上,指节轻轻压了压。他没说话,只是站得更靠近桌边,挡住图谱的一角。
屋里依旧安静,只有炭笔划过纸张的声音。药王谷长老补完自己的印记,把手按了上去。昆仑别院的人紧随其后。南岭老者犹豫了一瞬,也伸出手。
最后是西域老医师。他坐在角落,手里还攥着那块黑布条。他抬头看了叶清欢一眼,慢慢起身,走到桌前。
他的手掌落下时,叶清欢盯着药罐。罐身热度未退,念气在里头转得急。
她闭了下眼。
没有画面浮现。
但那种被盯着的感觉还在,从屋顶、从墙外、从看不见的地方压过来。
联盟成立的消息还没传出去,敌人已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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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亮,第一个消息就到了。
南岭医隐社留守京城的弟子死在城东客栈,胸口插着一根骨刺,上面刻了符文。尸体被发现时,门是从里面锁的。
第二个消息在半个时辰后。
昆仑别院的信使失踪,后来在西郊荒井找到尸体。人是趴着的,脸朝下,脖子扭成奇怪的角度,像是死前看到了什么让他拼命回头的东西。
废弃医馆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南岭老者冲进来,声音哑了:“我徒弟死了!”
屋里原本商量联络方式的人全站了起来。
“朝廷根本护不住人!”昆仑代表一拳砸在桌上,“我们刚签了名字,人就没了,这叫什么保护?”
“是不是里面有内鬼?”有人看向西域老医师,“你昨天才加入,谁知道是不是真想联手?”
那人冷笑一声,没说话,退回角落。
药王谷长老脸色铁青,一把抓住叶清欢手腕:“你说过不会牵连无辜!”
“他们不是因为加入联盟才死的。”叶清欢挣开手,站到桌子前,“是因为我们昨晚做了决定。敌人要的是让我们不敢动。”
“那你告诉我,我徒弟算什么?”南岭老者红着眼,“他连会都没参加,只是住个客栈,也要被杀?”
“他是警告。”叶清欢看着他,“下一个可能是你,也可能是我。但他们越急着杀人,就越说明——我们走对了。”
屋里一下子静了。
太子从门口走过来,站到她身边。
“凡为此事丧命者,朝廷追封医烈。”他说,“子孙免役三世,田赋全免。我不以太子令强求你们留下,但若走,就是把命交给对手挑着杀。”
没人出声。
药王谷长老低头喘了几口气,抬头道:“我留一人在京,随时通消息。”
昆仑代表咬牙:“我也留。”
南岭老者盯着地上那张图谱,忽然蹲下,用手指蘸了茶水,在自己门派的名字上画了个圈。
“我走。”他说,“但我留这个记号。谁要是需要南岭的药,认这个圈就行。”
说完,他转身往外走。
“您走,他们就赢了。”叶清欢在背后说。
老人脚步顿住。
“您现在走,等于告诉他们,杀一个人就能吓退一整个门派。”她声音没高,也没低,“下次他们还会这么干。杀了徒弟,再杀师父。烧了山门,再灭传承。”
老人背影僵了片刻,抬起手抹了把脸。
他没回头,但也没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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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升到头顶时,人走得差不多了。
小门派和散修多数选择撤离,少数留下联络人。药王谷、昆仑、南岭都同意维持信息互通,但不再公开露面。
西域老医师一直没表态。
叶清欢收拾东西时,看见他站在门口,手里那块黑布条已经被揉成一团。
“你不走?”她问。
“走了,伤好不了。”他说,“留下,至少还能等你试一次。”
“你不信我?”
“我不信任何人。”他抬眼看她,“但我信我自己活下来的念头。”
说完,他转身走了,脚步很稳。
叶清欢把药罐拿起来,贴在掌心。温度降了些,但还在微微发烫。
太子走过来,拿起桌上的铜牌翻了翻。
“他们怕了。”他说。
“不是怕。”她摇头,“是知道躲不掉了。”
“接下来怎么办?”
“等。”她说,“等他们再动手。这次,我要看清是谁在后面下令。”
太子点头,把铜牌放进木匣。
外面传来马蹄声,应该是各派的人陆续离开。
叶清欢走到窗边,看见南岭老者上了驴车,药王谷弟子背着包袱跟在后面。昆仑代表站在巷口,和留守的同伴交代什么。
她正要转身,药罐突然又烫了一下。
比刚才更烫。
她立刻回头,盯着墙上那张图谱。
所有名字都在。
但有一处墨迹,正在缓缓变深。
那是西域老医师按手印的位置。
墨迹像被什么东西吸着,往中间聚,颜色越来越浓,最后凝成一点,像一滴没干的血。
她快步走过去,伸手碰了那点墨。
指尖沾上一点湿意。
她举起手。
不是墨。
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