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谷的弟子领着叶清欢穿过长廊,她低着头,脚步没停。墙上的经络图被涂掉的几处穴位,她都记在心里。诊堂里那个白发老头还在等她,手里捏着她交的假药方。
“你说你弟弟中了邪音?”
“是。”她抬头,“症状和我在京城见过的一样。”
老头盯着她看了很久,终于把纸放下。“那你应该也知道,这种病,光靠药治不好。”
“我知道。”她说,“得有人愿意站出来,一起想办法。”
老头没说话,只是从袖子里抽出一根枯草,在桌面上划了一道线。
这是个信号。
她立刻明白,药王谷的人已经在查这件事了。
三天后,京城西郊一处废弃医馆内,灯烛通明。
门板上贴着一张新写的告示:“医者会盟,共议疾患”。字迹潦草,但足够醒目。
叶清欢站在屋中央,手里拿着一个布包。布包打开,里面是那块从废殿拓下来的符文拓片,还有铜片录下的声音震动波纹。
屋里已经来了不少人。
昆仑别院的代表穿着灰袍,腰间挂着采药铃;南岭医隐社的两位老者并肩坐着,眼神警惕;药王谷来了三人,为首的正是那天见她的白发长老。还有几个小门派和散修,挤在角落里低声交谈。
没人主动开口。
气氛僵着。
叶清欢没急着说话。她先走到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医者身边,那人脸色发青,手指微微抽搐。她蹲下,搭脉,又摸了摸对方手腕内侧。
“您最近是不是夜里睡不踏实,听见嗡嗡声?”她问。
老人点头。
她从药罐里取出三根银针,扎进对方手肘下方。动作利落,一气呵成。针落下去不到半分钟,老人呼吸平稳了些,眼皮慢慢合上。
“他中的是残音毒。”叶清欢起身,对全场说,“不是一次中的,是反复被那种声音影响,神识受损。你们当中,有几个人晚上会突然惊醒?有几个人练功时觉得心神不稳?”
没人回答,但好几个人exchanged眼神。
她继续说:“我在京城废殿铁笼边录到这段声音。它能让人失神,听命于操控者。第一波已经开始了,只是你们没意识到,它已经蔓延到了山门之外。”
有人冷笑一声。
是个穿黑袍的西域老医师,脸上有道旧疤。“你说得像真的一样。可你凭什么让我们信你?你不过是个年轻女子,连门派都没有。”
屋里安静下来。
所有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叶清欢没看他,只是轻轻抚过药罐表面。罐身微温,念气缓缓流转。她闭眼,发动“回溯之息”。
一瞬间,她看到了。
那些藏在众人记忆里的画面——昆仑别院的弟子半夜梦游走向悬崖;南岭竹屋的墙上突然出现抓痕;药王谷的药田一夜之间枯死大片。全都是七日之内发生的事。
她睁开眼,拿起炭笔,在墙上画出三个场景。
“你们看,这些事是不是都发生过?”
众人脸色变了。
白发长老猛地站起:“你怎么知道我谷中药田的事?那天我们封锁了消息!”
“因为我也经历过。”她说,“我不是来命令你们的。我只是第一个发现的人。如果现在不联手,下一个出事的就是你们整个门派。”
屋里没人再笑。
半个时辰后,太子萧景琰来了。
他没带随从,只穿了件深色外袍,手里拎着个木匣。进门时扫了一眼全场,走到叶清欢身边站定。
“各位。”他开口,“我知道你们不信朝廷。但今天不是朝廷召令,是民间医者自发聚集。我不掌权,也不指挥。我只提供一个地方,让你们能安全议事。”
他打开木匣,取出一块铜牌,放在桌上。
“这是先帝留下的‘医令符’,三十年没人用过。从今天起,它归这个会盟管。谁要用,得七派以上同意。”
屋里响起一阵低语。
昆仑别院的人伸手碰了碰那块铜牌,确认是真的。
“但我们怎么知道,以后不会被清算?”南岭的老者问,“一旦事成,朝廷翻脸怎么办?”
“那就别签盟约。”叶清欢说,“我们不立誓,不歃血。只建一个传讯网。每派派一个人留在京城,互通消息。谁家出事,其他人立刻支援。平时各走各路,出了事一起上。”
“你来管这个网?”有人问。
“我来协调三年。”她说,“期满之后,你们可以换人。我不贪名,也不争权。我只想保住活人。”
又是一阵沉默。
最后,药王谷的长老咳嗽两声:“我谷愿意加入。传讯弟子明日就到。”
昆仑别院的人点头:“我们也入网。”
南岭两位老者对视一眼:“我们回去就报信,三日内给答复。”
其余小门派见状,也陆续表态。
叶清欢拿出一张纸,开始写联络图谱。
她标出各派据点位置,写下接头暗号,注明紧急联络方式。太子站在一旁,默默递来一支新笔。
她低头写着,笔尖忽然一顿。
药罐烫了一下。
她不动声色地抬手,摸了摸罐底。念气在动,说明有人的情绪波动剧烈。她顺着感觉扫了一圈,落在角落里的西域老医师身上。
那人低着头,手里攥着一块黑色布条,指节发白。
她没点破。
继续写。
图谱快画完时,老医师忽然抬头:“我可以加入,但有个条件。”
所有人看向他。
“你要让我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资格站在这里说话。”他说,“你说你能治病,那你敢不敢治我?我中的是‘断魂蛊’,没人解得开。”
屋里瞬间安静。
叶清欢放下笔,看着他。
“你不是中蛊。”她说,“你是被人用声音震伤了经脉,强行压住才变成这样。你来,不是为了联盟,是为了自救。”
老医师身体一僵。
她走过去,从药罐里取出一根细针。“如果你信我,就伸出手腕。我不保证治好,但我愿意试。”
老医师盯着她看了很久。
终于,他慢慢伸出了手。
针落下那一刻,药罐突然变得滚烫。
她闭眼,再次发动“回溯之息”。
眼前闪过画面——沙漠深处的祭坛,三具傀儡同时睁眼,发出低吼。
她猛地睁眼,呼吸一滞。
“怎么了?”太子低声问。
她没答,只是死死盯着手中的药罐。
烛火跳了一下。
地图铺在桌上,十几只手正准备按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