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昭玥站起身,目光扫过脸色变幻不定的良妃和惊魂未定的樊贵人。
最后定格在阿大那张曾经鲜活,如今却布满死亡气息的脸上。
“来人!”
姜昭玥的声音十分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封锁现场,任何人不许靠近。”
“阿大的尸身,立刻移至停灵处,着仵作仔细查验,着重查看颈项伤痕与窒息痕迹。”
“她指甲里的淤泥,身上的泥渍,全部仔细刮取下来,分开保存,把最后见到阿大的人,全部找出来,分开问话。”
“每一个时辰内的行踪,必须交代清楚。”
她发布命令时,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良妃的绣鞋。
那双鞋的鞋帮边缘,似乎也沾着一点不易察觉的,与假山附近泥土颜色相似的湿痕。
良妃敏锐地捕捉到了姜昭玥的目光,脸色更加阴沉,她拢在袖中的手微微蜷紧,随即又飞快松开。
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呵呵,昭玥妹妹好大的阵仗,一个低贱宫女自己投了湖,也要劳动仵作?”
“还要弄得人心惶惶?莫不是想借机生事?”
“良妃姐姐言重了。”姜昭玥转过身,目光平静却极具穿透力地迎上良妃的视线。
“人命关天,无论尊卑,阿大昨日还是雪团儿一案的关键人证,今日便不明不白地死在同一个地方,脖颈带伤。”
“临死前还说过不该看见的话,姐姐难道不觉得,这一切,巧合得太过蹊跷了吗?”
“皇上既命我探查此事,妹妹便不敢有丝毫懈怠。”
“查明真相,给枉死者一个交代,也还后宫一个清静,这才是本分。”
她的话字字清晰,句句在理,尤其是搬出皇上旨意,噎地良妃一时语塞。
良妃的脸色青白交错,她盯着姜昭玥,眼神像淬了毒的冰棱,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好,好一个查明真相,昭玥妹妹,当真是皇上心中的好帮手!”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拂袖,“既然如此,本宫便不打扰妹妹查案了,只是”
而后向前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浓浓的警告和威胁,“这后宫里的水,深得很,妹妹初掌探查之权,可千万要站稳了。”
“别被淹死的冤魂,拖下去做了伴才好。”
说完,她再也不看任何人,带着一股冰冷慑人的气势,转身就走。
她宽大的宫装袍袖拂过缀锦堂冰冷的地面,发出轻微的丝绸摩擦声,仿佛毒蛇游过草丛。
樊贵人看着良妃离去的背影,又看看地上阿大的尸体。
再看看面色沉凝如水的姜昭玥,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升起,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也慌忙带着自己的人告退了。
湖边很快只剩下姜昭玥和她的人,以及那具盖着草席,无声诉说着惊悚秘密的尸体。
寒风卷起枯叶,打着旋儿,落在浑浊冰冷的湖面上。
姜昭玥独自站在原地,冬日的冷风吹起她素色的衣袂。
她望着那片吞噬了两个生命的湖水,再看向假山的方向,最后目光落回手中那块带着假山特有气息的湿泥上。
悠悠叹了一口气。
阿大那句含糊的“不该看见”和良妃临走前那句充满杀机的警告,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
她的指尖冰凉,但眼神却异常锐利明亮,如同一柄缓缓出鞘的利刃。
“仵作到了吗?”她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回娘娘,已在路上。”
小春连忙回道,看着自家娘娘沉静的侧脸,心中的恐惧竟奇异的,被一股力量压了下去。
“嗯。”姜昭玥应了一声,缓缓握紧了掌心那块冰冷的泥土。
湖风吹过,带着死亡的腥气,也吹动了她鬓边的碎发。
一场风暴,才刚刚开始。
她知道,自己已经踏入了漩涡的中心。
看到的,或许只是巨大冰山浮出水面的那微小一角。
暖阁。
炭火融融,却驱不散室内的肃杀之气。
温与彻端坐御案之后,面色沉静如水,眼神却锐利,逐字逐句地看着手中的奏疏。
龙涎香的气息弥漫,却压不住空气中无形的硝烟。
下首,姜昭玥垂手侍立,面色沉凝,背脊挺直。
良妃被紧急宣召前来,她穿着一身华丽的孔雀蓝宫装,依旧妆容精致。
只是眉眼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和强装的镇定。
她步入殿内,规矩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目光扫过一旁的姜昭玥,带着冰冷的审视。
“平身。”温与彻放下奏疏,声音听不出喜怒。
“良妃,昭玥向朕呈报,关于宫女阿大之死与樊贵人爱猫白猫儿溺亡一案,已有定论,你有何话说?”
良妃心头猛地一跳,面上却挤出惊讶之色:“定论?”
“皇上,阿大投湖自尽,臣妾甚是惋惜,但这与白猫儿之死有何关联?”
“昭玥妹妹查了这些时日,莫不是查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内情?”
她语带讽刺,目光如刀射向姜昭玥。
姜昭玥上前一步,微微欠身,声音清晰平稳,却字字千钧:
“回禀皇上,良妃娘娘,关联便是,这两桩看似独立的事件,背后皆由同一只黑手操纵。”
“目的皆为构陷臣妾,搅乱后宫。”
“放肆!”良妃勃然变色,“姜昭玥,你血口喷人!”
“本宫有何理由构陷于你?皇上面前,岂容你信口雌黄!”
“娘娘息怒。”姜昭玥不急不缓,目光直视良妃,带着洞穿一切的锐利。
“理由?或许是因为臣妾无意间得知了娘娘在宫中私自放印子钱,盘剥低位宫妃和宫女的内情?”
“又或许,是娘娘察觉皇上近来对臣妾略有垂青,担心地位不稳?更或许”
她顿了顿,声音更冷,“娘娘只是想借樊贵人痛失爱宠之机,除掉一个您认为碍眼的人,同时嫁祸给臣妾,一箭双雕?”
“你,你胡说。”良妃的脸色瞬间煞白,指着姜昭玥的手指微微颤抖。
“什么印子钱垂青,构陷?证据呢,拿出你的证据来,否则本宫定要治你个诬蔑尊上之罪!”
“想要证据?”姜昭玥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眼中再无半分往日的温顺恭谨,只剩下破案的锋芒。
“皇上,请容臣妾一一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