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昭玥转向温与彻,声音洪亮清晰:
“关于白猫儿死因,良妃娘娘身边的玲珑精通驯兽,更知晓猫儿习性。”
“她利用特制的,沾染了猫薄荷汁液的羽毛,在无人察觉时引逗雪团儿至池塘边。”
“猫薄荷刺激之下,雪团儿兴奋异常,追逐羽毛至池塘边缘湿滑之地,失足落水。”
“事后,玲珑只需将羽毛丢弃,便痕迹全无。此手法隐蔽,若非刻意追查驯兽细节,极难察觉。”
良妃眼神一闪,强辩道,“荒谬,单凭臆测”
姜昭玥不理会,继续道:“关于嫁祸臣妾,良妃娘娘深知樊贵人性情急躁,对爱宠视若性命。”
“于是命玲珑收买了小德子,让其恰巧目击并引导众人视线指向臣妾。”
“娘娘您亲自现身荷香亭路过,以您的身份和威望,无形中坐实了臣妾的嫌疑!”
“灭口阿大!”
姜昭玥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力量,“阿大值夜归来,撞破了您在假山附近处理关键证据,或是听到了您与玲珑商议之事。”
“那句不该看见,便是她临死前对同屋姐妹的恐惧遗言,您惊觉被撞破,为绝后患,命玲珑趁夜在假山处堵截阿大,将其扼晕后,抛尸于湖中。”
“企图伪造其因惊吓过度或畏罪自杀的假象。”
“一派胡言,本宫何时去过假山,又何时见过那个贱婢?”良妃厉声反驳,声音却带上了难以抑制的尖锐。
“娘娘何必急于否认?”姜昭玥冷笑一声,拿出了最关键的物证。
“皇上请看。”她呈上那枚封存在锦盒中的锦缎碎片,“这是在假山深处,阿大遇害地点附近石缝中发现的。”
“经内务府掌案太监验看,其质地,颜色,尤其这独一无二的银线缠枝莲绣样,正是良妃娘娘您今冬新制宫装的特定标识。”
“娘娘,您当日所穿的那件深绛色宫装,衣角处可还完好?敢不敢拿出来当庭验看?”
良妃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看着那枚熟悉的布料碎片,身体晃了晃。
下意识地拢紧了自己的袖口,仿佛想掩盖什么。
这个细微的动作,尽数落在温与彻冰冷的眼底。
姜昭玥步步紧逼:“还有,仵作验明,阿大指甲缝中的淤泥成分,与假山深处该区域泥土完全吻合,证明她死前曾在那里剧烈挣扎。”
“此外,小德子其人,已被臣妾秘密拘押,他对收受玲珑贿赂,刻意引导视线构陷臣妾一事,供认不讳!”
“皇上可随时传召对质。”
她转向良妃,一字一句,如同重锤:
“娘娘,您那日清晨在荷香亭路过时所穿的宫鞋鞋帮上,沾染的泥土颜色异常,臣妾当时便留了心。”
“如今回想,那泥土颜色,正是假山区域特有,您去假山做什么?”
“是去查看阿大是否断气?还是去清理您可能不慎留下的痕迹?”
“你,你”良妃被一连串铁证砸得头晕目眩,指着姜昭玥,嘴唇哆嗦着,却再也说不出有力的辩驳。
精心构筑的防线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惧和绝望,看向御座之上那个一直沉默的男人。
温与彻缓缓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威压。
他拿起姜昭玥那份厚厚的奏疏,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良妃。
“良妃。”他的声音低沉缓慢,却蕴含着雷霆般的怒意,“朕本以为你出身名门,知书达理,堪为后宫表率。”
“却不曾想,你的心肠竟如此歹毒!”
“为争一时之宠,为掩盖些许不法,竟视人命如草芥,构陷嫔妃,残害宫女。”
他猛地将奏疏掷于御案之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铁证如山,你还有何话说?”
良妃最后的侥幸也被彻底击碎。
她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跪在地,头上的珠翠簌簌作响,华丽的孔雀蓝宫装委顿于地,再也掩盖不住那份狼狈与绝望。
而后抬起头,泪流满面,妆容尽毁,昔日的高傲荡然无存:
“皇上,皇上饶命,臣妾,臣妾是一时糊涂,是被嫉妒蒙了心。”
“臣妾知错了,求皇上看在臣妾侍奉多年的份上,看在臣妾父兄”
“住口。”温与彻厉声打断,眼中是彻底的失望与冰冷,“事到如今,你还想搬出母家来求情?”
“你残害无辜时,可曾想过天理昭昭?”
“可曾想过朕的颜面?可曾想过这后宫的规矩体统?”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渊,下达了最终的裁决:
“传朕旨意,良妃上官氏,德行有亏,心术不正,构陷嫔妃,残害宫人,罪证确凿!”
“着即褫夺封号,废为庶人!打入冷宫,终身幽禁!”
“无诏,任何人不得探视!其宫人玲珑,小德子等同谋者,杖毙!一应涉案人等,严惩不贷!”
“皇上!”良妃发出一声凄厉绝望的哀嚎,瘫倒在地,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
温与彻不再看她一眼,疲惫地挥了挥手:“拖下去。”
两名孔武有力的太监立刻上前,面无表情地将瘫软如泥的上官氏架了出去。
原本华丽的孔雀蓝袍袖拖曳过冰冷的金砖地面,如同褪去了所有伪装的毒蛇,再无一丝光彩。
凄厉的哭喊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森严的宫墙之外。
暖阁内恢复了死寂。
浓郁的龙涎香气也无法驱散方才那场风暴留下的血腥与寒意。
温与彻沉默地站立着,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良久,他才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一直静立一旁的姜昭玥身上。
那眼神复杂至极,有欣赏,有审视,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深处更藏着深深的疲惫。
姜昭玥深深垂下头,姿态恭谨依旧:
“皇上圣明烛照,终使沉冤的雪,枉死者得以安息。”
“你。”温与彻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做得很好,心思缜密,胆大心细,不枉朕信你一回。”
“臣妾惶恐,不敢居功。”
“皆为皇上天威所慑,宵小才无所遁形。”姜昭玥回答得滴水不漏。
温与彻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他坐回御座,揉了揉眉心:
“樊贵人那里,你去安抚一二,白猫儿终究是枉送了性命,至于良妃冷宫清苦,也算是她的报应了。”
“是,臣妾遵旨。”姜昭玥应道。
“下去吧。”温与彻的声音透出浓浓的倦意,“朕想静一静。”
“臣妾告退。”姜昭玥行礼,恭敬地退出了养心殿。
殿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隔绝了内里的沉重与帝王难以言说的孤寂。
冬日的冷风扑面而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姜昭玥站在高高的汉白玉台阶上,望着远处层层叠叠,肃杀而寂寥的宫阙楼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