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呐,快来人啊!”
“猫,这有猫死了,樊贵人的猫掉进池塘淹死了!”
凄厉的叫声穿透冰冷的空气,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激起了御花园一角的波澜。
也清晰地传到了不远处那座四面透风,挂着厚重棉帘挡风的观景凉亭里。
凉亭中,樊贵人樊贵人正难得地抓住了帝王温与彻片刻的闲暇。
她精心装扮,穿着一身娇嫩的鹅黄锦缎,外罩雪狐毛镶边斗篷。
脸上堆着最甜美的笑容,斟了一杯热茶,正小心翼翼地奉到身着明黄常服的温与彻面前。
“皇上,这是臣妾特意让人采的雪顶含翠,您尝尝,暖暖身子”
声音酥软,带着刻意的讨好。
温与彻神色淡淡,接过茶盏,并未立刻饮用,目光投向亭外苍茫的雪景,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樊贵人见状,正想再寻些话题,将那丝若有似无的帝王注意力牢牢拴在自己身上。
“来人,樊贵人的猫掉进池塘淹死了!”
宫女那惊魂未定的尖叫,如同淬了冰的利箭,猝不及防地刺穿凉亭的宁静,狠狠扎进樊贵人的耳膜!
“什么?!”樊贵人瞬间花容失色。
捧着的茶盘“哐当”一声,失手摔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溅湿了她的裙裾和温与彻的龙靴。
她完全顾不上了,猛地站起身,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难以置信地重复:
“我的,我的白猫儿,淹死了?”
那如同孩子般珍爱的宠物,象征着她地位与宠爱的宝贝,竟然淹死了?
一股巨大的恐慌和失去珍爱之物的剧痛瞬间席卷了她!
温与彻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扰,眉头微蹙。
抬眼看向亭外慌乱跑来报信的宫女,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语气带着帝王的威严。
樊贵人浑身都在发抖,巨大的悲痛和愤怒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她下意识地就想冲出去,冲向那该死的池塘。
但残存的理智和根深蒂固的后妃身份教养死死拉住了她。
在皇上面前失态狂奔?为了区区一只猫?不行!绝对不行!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猛地闪过她因愤怒和悲痛而混乱的脑海。
姜昭玥!
姜昭玥刚才就在池塘附近荡秋千!
是她,一定是她搞的鬼!
嫉妒皇上现在对我的宠爱,嫉妒我有雪团儿!就像当初她抢走皇上一样!
一股汹涌的恨意取代了纯粹的悲伤。
樊贵人眼底瞬间涌上泪水,却不是为猫,而是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绝佳的,能在皇上面前狠狠打击对手的武器。
她甚至顾不上擦掉溅在脸上的茶渍,猛地转向温与彻。
身体一软,带着哭腔,如同找到了唯一依靠的浮木般,直直地朝着温与彻的方向就要跪倒下去。
“皇上!”
她的声音凄婉哀绝,带着浓浓的哭音,刻意模仿着记忆中姜昭玥当初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
“您要为臣妾做主啊皇上!”
“臣妾的白猫,白猫它死得好惨啊!”
她伸出颤抖的手指,指向池塘的方向,又猛地指向刚才姜昭玥荡秋千的位置。
尽管此刻那里已空无一人,她还是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指控的意味:
“一定是她,一定是姜昭玥,臣妾方才看得清清楚楚,她就在那池边荡秋千!”
“白猫儿向来胆小,定是她定是她心怀不轨,故意惊吓,才害得臣妾的雪团儿失足落水!”
“皇上,她这是存心要剜臣妾的心肝啊!”她哭得涕泪涟涟。
精心描绘的妆容瞬间糊成一团,看起来确实凄惨无比,但那双流泪的眼睛深处,却燃烧着怨毒和疯狂的算计。
温与彻看着扑倒在自己脚边,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的樊贵人,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甚至十分明显的厌烦。
为这突如其来的吵闹,也为樊贵人这拙劣模仿的哭戏。
他自然知道她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他没有立刻去扶她,修长的手指在冰冷的石桌边缘缓缓敲击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目光转向亭外,那个最初尖叫的宫女正瑟瑟发抖地跪在雪地里。
“你,过来。”温与彻的声音带着帝王威仪,瞬间压过了樊贵人的哭声,“方才,可亲眼看见姜才人做了什么?”
他心中自然是相信,姜昭玥不会做出来这样的事情的。
那女人胆小。
宫女吓得魂飞魄散,伏在地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回,回皇上,奴婢,奴婢刚才只远远看见姜婕妤在荡秋千”
“待听到叫声过来时,樊贵人的猫已经”
她没敢说“死了”,只是深深埋下头,“奴婢并未看见姜才人接触那只猫,只看见池塘边似乎有个黑影。”
“不过那道影子很快就不见了,奴婢没看清是谁。”
“黑影?”温与彻捕捉到了这个词,语气微沉。
樊贵人一听宫女并未直接指认姜昭玥,心中更是焦急,生怕失去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立刻仰起哭花了的脸,泪水涟涟地抓住温与彻的龙袍下摆,声音越发凄厉:
“皇上,您别听她胡说,这宫里的奴才哪个不是看人下菜碟!”
“姜昭玥如今圣眷正浓,她们谁敢指认?那黑影定是她的帮凶,或者就是她自己心虚躲开了!”
“皇上,这白猫是当初一直伴着臣妾进宫的,臣妾一直视若性命,如今它死得不明不白,臣妾心如刀割!”
“求皇上明察秋毫,还臣妾一个公道,惩治那心思歹毒之人啊!”
她哭喊着,一边用力扯着温与彻的衣袍,一边暗中狠狠瞪了一眼那跪着的宫女。
温与彻的目光在樊贵人涕泪横流的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宫女。
最后投向池塘方向漂浮的那一小点刺目的白。
他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让人无法窥视其底。
亭内死寂,只有樊贵人刻意放大,带着表演性质的啜泣声,在冰冷的空气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寒风卷起亭角的积雪,扑簌簌落下。
一切的一切,仿佛在为这一池猝然消逝的生命与即将掀起的腥风血雨,无声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