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联手还是想利用,真当本宫是个傻子吗?”
她对着冰冷的空气,发出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充满了自嘲和决绝。
“我宁可在这泥潭里孤独地战死,也绝不会与蛆虫为伍!”
她转过身,走向内殿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还放置着一个已经蒙尘的乌木匣子。
她伸出手,拂去上面的灰尘,指尖微微颤抖地打开了匣盖。
匣内静静躺着一柄通体墨黑,造型古朴,刃口却闪烁着幽幽寒光的短匕。
许多年没有打开了。
那是她初入军营时,父亲赠她的防身之物,曾饮过敌寇之血。
她拿起那柄冰冷沉重的短匕,冰冷的触感沿着掌心蔓延至四肢百骸,奇异地抚平了她心中狂暴的怒火。
只留下一种沉淀下来的,更为可怕的森然杀意。
她缓缓抽出匕首,寒光映亮了她眼中一片赤红的,再无半点犹豫的毁灭之火。
窗外,天空阴沉如铁。
一场无声的,不死不休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
而这位曾经的女将,已彻底抛弃了她不屑的光明磊落。
连续数日的阴霾,仿佛被一双无形大手骤然撕开,露出澄澈的近乎虚假的蔚蓝。
午后的阳光带着冬日稀薄的暖意,慷慨地洒在朱红宫墙与覆雪的琉璃瓦上,也映照着御花园里那座结着薄冰的池塘。
冰面折射着寒光,池塘边缘尚有几处未曾冻结的墨绿水痕,无声地吞噬着散落的光斑。
良妃裹着一件厚重的玄色斗篷,独自走在通往池塘的小径上。
积雪在她脚下发出“咯吱”的响声,有些清脆。
连续几日的闭门静思,并未让她心中的毒火熄灭分毫,反而如同在密闭容器中酝酿的狠戾毒药,愈发浓稠致命。
樊贵人那张得意又刻薄的嘴脸,“天大的笑话”那句毒咒,还有姜昭玥在帝王怀中绽放的笑靥
全都如同电影片段,在她脑海中反复灼烧。
她需要一点东西来平息这愈演愈烈的恨意,需要看到某些美好的东西在她眼前破碎。
当然,这个想法是她看到一些东西之后产生的。
转过一丛挂满冰凌的枯竹,视野豁然开朗。
池塘对面不远处,一架彩绳装饰的秋千正轻轻摇曳。
秋千上,一个身着茜红色宫装的身影格外耀眼夺目。
正是春风得意的姜昭玥。
她笑得眉眼弯弯,银铃般的笑声隔着冰冷的空气隐约传来,带着无忧无虑的欢快,仿佛冬日所有的阴霾都只为衬托她的明媚。
而她身后,一个小宫女正小心翼翼地推着秋千。
那抹刺眼的茜红,那清脆的笑声,如同淬了盐水的鞭子,狠狠抽在良妃的心上。
她眼神骤然阴冷,几乎能听到牙齿摩擦的轻响。
就在这时,一团雪白的绒球吸引了她的目光。
樊贵人那只视若珍宝,高傲得如同它主人的白猫,正悠闲地踱步到池塘边光滑的青石板上。
或许是嗅到了冰面下残留的鱼腥气息,它好奇地探出粉嫩的爪子,小心翼翼地拨弄着靠近岸边的薄冰。
阳光洒在它油光水滑的皮毛上,每一根毛发都闪着炫耀的光芒。
一个冰冷刺骨,蕴含着毁灭快感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瞬间牵动了良妃所有的思绪。
那双曾握过长枪,沾过鲜血的手,此刻在宽大的袖袍中悄然攥紧。
刚好,只有姜昭玥在这里。
刚好,还有一只猫。
她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多看一眼还在秋千上嬉笑的姜昭玥。
就像个无声的幽灵,脚步轻而迅疾地绕到那毫无防备的白猫身后。
斗篷的阴影蓦然笼罩了那块青石板。
白猫似乎察觉到危险,警觉地竖起耳朵,蓝宝石般的眼睛里掠过一丝不安。
它刚想回头,但已经晚了。
说时迟那时快,良妃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裹胁着所有积压的怨恨与疯狂的报复欲,猛地俯身。
“你去死吧。”
一把攥住了白猫后颈最脆弱的那块皮毛,五指如同铁钳般收紧。
“喵!”
白猫骤然受袭,爆发出凄厉到变了调的惨嚎。
它本能地疯狂挣扎,锋利的爪子在空中乱舞,试图抓挠施暴者,却被良妃另一只手冷酷地攥住了四肢。
姜昭玥的笑声似乎顿了顿,疑惑地朝池塘这边望了一眼。
距离尚远,人影模糊,她并未看清具体发生了什么。
良妃对远处的反应置若罔闻。
她眼神冰冷得如同池底冻结的淤泥,嘴角甚至勾起来残忍到了近乎满足的笑意。
无视白猫绝望的呜咽和濒死的痉挛,手臂运足力气,对准那墨绿色尚未结冰的池塘深处。
如同丢弃一件肮脏的垃圾,狠狠地将手中这团挣扎不休的雪白绒球掷了进去。
“噗通!”
冰水四溅,刺骨的池水瞬间淹没了凄厉的猫叫。
那团耀眼的雪球在冰冷刺骨的墨绿池水中疯狂扑腾翻滚,小小的爪子徒劳地拍打着水面。
每一次挣扎都带起绝望的水花。
蓝宝石般的眼睛因极致的恐惧和窒息而瞪得滚圆,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痛苦和哀求。
它试图向岸边游动,爪子扒拉着光滑的冰缘,却一次次滑落。
良妃就站在岸边,像一尊冷酷无情的雕像,玄色的斗篷在寒风中纹丝不动。
她微微俯身,冰冷的目光一瞬不瞬地,饶有兴味地注视着水中剧烈的挣扎。
就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心设计的死亡艺术。
雪白的皮毛被脏污的池水浸透,优雅的姿态在死亡面前扭曲变形,曾经傲慢的生命一点点流逝
一种扭曲的,报复性的快感,冲刷着她的四肢百骸,短暂的麻痹了蚀骨的恨意。
她耐心地,残忍地等待着。
挣扎渐渐微弱,水花越来越小。
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失去了神采,变得空洞涣散,最终缓缓闭上。
小小的躯体停止了扑腾,僵硬地漂浮在墨绿色的水面上,只剩下几缕湿透的白毛无力地随波晃动。
直到确认那生命之火彻底熄灭,良妃才直起身。
“可算是让本宫等到了。”
“这破猫,也还算能够有点价值。”
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片落叶。
甚至没有再看一眼那漂浮的猫,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而后拢了拢斗篷转身,沿着来时的覆雪小径,从容不迫地离去,脚步沉稳,身影迅速隐没在嶙峋的假山石后。
只留下池塘边那几道混乱的爪痕和一池死寂的冰冷。
刚离开不久,一名提着食盒准备去给某位主子送点心的宫女,哼着小曲经过池塘边。
“咦?那是什么?”
好奇地走近岸边,待看清水中漂浮的那团湿漉漉,失去生气的白色物体时,眼睛猛地瞪圆了。
“啊——!”
一声划破冬日午后宁静的尖叫声,充满惊骇与恐惧,骤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