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平息。
沉重的身躯伏在她身上,汗水浸湿了锦被。
滚烫的体温包裹着她,灼热的呼吸拂过她汗湿的鬓角。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麝香气息和汗水的咸涩。
黑暗中,温与彻睁开眼。
怀里的女人像被狂风暴雨摧折过的娇花,青丝散乱,疲惫地紧闭着眼。
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珠,脸颊上原本的伤口,在激烈的纠缠后,似乎更艳了几分。
一切的一切,都是这样让人满足。
指尖不经意拂过那伤痕边缘,意外地滚烫。
他眸色沉沉,像暴风雨后尚未彻底平静的深海。
方才那失控的掠夺带来的餍足感,此刻正在快速沉淀,随之浮上的,是一种更深的审视。
这女人
他抽身而起,动作干脆利落,带起一阵冷风。
姜昭玥失去热源的覆盖,下意识蜷缩了一下。
温与彻站在床边,高大挺拔的身影在烛光下显得有些沉默。
他垂眸,看着床榻上那一片狼藉的锦被,和她圆润的肩头。
像审视一件刚刚征服的战利品。
又或是一件麻烦的,易碎的,却透着致命诱惑的瓷器。
良妃宫里的书房里,博山炉里珍贵的沉水香袅袅吐出宁神的烟缕。
然而却半分也压不住良妃心头骤然翻涌起的惊涛骇浪。
她端坐在紫檀木书案后,指尖捏着一枚温润的白玉棋子,正对着面前的棋枰沉思。
棋盘上黑白交错,局势晦涩不明,如同这深宫里的风云。
窗外,一株老腊梅在寒夜里无声绽放,冷冽的幽香丝丝缕缕透窗而入。
小路子那尖细颤抖,带着明显拱火意味的声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
只是瞬间,就击碎了这份刻意维持的宁静:
“贵人让奴才禀告娘娘,昨夜姜才人大放异彩,先是惹得皇上心疼,亲自抱去太医院,紧跟着就在承恩殿留宿了一整夜!”
“皇上那份怜惜之情”
“贵人还说,姜才人这借着脸上伤勾引皇上的本事,怕是用不了多久,连娘娘您清静尊贵的宫门槛,都要被她踏破了。”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书房内死一般寂静,连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够听到。
“啪嗒。”
良妃指尖那枚光洁温润的白玉棋子,毫无征兆地跌落回棋罐里,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在这静默中,显得格外刺耳。
姜昭玥,又是姜昭玥!
她缓缓抬起眼。
那眼神,不再是平日里的宁静淡泊,也不是拒人千里的清冷。
而是骤然凝结起的,足以冻裂金石的寒冰。
一股无形的,带着铁锈血腥气的威压,猛地从这位素来以“温婉贤淑”著称的妃子身上爆发出来。
小路子只觉得头皮一炸,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主子的脸,只能把头死死磕在金砖地上,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她”
良妃开口了,声音压得极低,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樊贵人是这么说的?”
“是,是,娘娘,贵人让奴才一字不漏地转告。”小路子带着哭腔回答。
良妃身上的威压,比樊贵人更甚。
“呵,好啊姜昭玥,真是好得很。”
良妃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那不是笑,是冰封湖面骤然裂开的一道狰狞豁口,露出底下汹涌的暗流。
“承恩殿留宿,还想踏破本宫的门槛。”
她每吐出一个词,身上的寒气便重一分。
沉水香的暖意被彻底驱散,空气中仿佛都凝出了肉眼可见的冰碴。
小路子连大气都不敢喘,只觉自己快要窒息在这可怕的威压里。
“滚。”
一个字,如同冰锥凿出。
不是呵斥,不是怒骂,只是一个简单到极致的命令。
却带着千钧之力,砸得小路子神魂俱裂。
“是,奴才这就滚,这就滚。”
小路子再次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逃了出去。
手忙脚乱的狼狈身影,瞬间消失在门外冰冷的夜色中。
沉重的殿门合拢。
世界重新归于寂静,但这寂静,却比方才小路子的聒噪更令人窒息。
过了很久,良妃始终一动不动地坐着。
月光穿过窗棂,清冷地洒在她身上,勾勒出她挺直如松的脊背轮廓。
那身素雅的湖蓝色宫装,此刻仿佛裹着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她搭在棋罐边缘的手指,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微微颤抖。
承恩殿,那是皇上偶尔私下召见心腹议事的地方,鲜少留嫔妃过夜!
皇上竟为了那个姜昭玥,昨天那个顶着巴掌印,不知用了什么狐媚手段的贱婢
良妃猛地闭上眼!
眼前却不受控制地闪过姜昭玥那张脸。
昨日御花园匆匆一瞥,那张脸即使带着伤,也难掩骨子里的娇媚柔弱。
尤其是那双眼睛,水光潋滟,仿佛含着千言万语。
当时只觉此女心机深沉,却不想,她的手段竟如此下作,如此快的就爬上了龙床?!
还有樊贵人!那个蠢货!
她那番话,字字句句都裹着毒针,什么“踏破门槛”?分明是在嘲笑她快失宠了,在激她出手!
真以为她看不出来么?
但是,这番话显然十分有效果。
“啊——!”
一声压抑到极点,如同受伤孤狼般的低吼,终于从良妃紧咬的牙关中迸出。
她豁然起身。
宽大的衣袖带倒了棋罐,黑白棋子“哗啦啦”滚落一地,清脆的撞击声在死寂的殿内疯狂回荡。
再也无法忍受这窒息的寂静。
良妃像一阵裹胁着寒冰的风,猛地冲出了书房,冲进了院子空旷寒冷的庭院。
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了她灼热的躯体,却丝毫不能浇灭胸腔里那团熊熊燃烧的怒火和
某种尖锐冰冷的刺痛。
是被背叛,被轻视,被威胁的剧痛。
温与彻,不仅开始碰女人了,还开始不断恩宠。
“锵啷——!”
一声惊心动魄的金铁龙吟划破寒夜。
悬挂在廊下的佩剑被她一把抽出,剑身在清冷的月光下,瞬间爆发出刺骨的寒芒。
没有一丝犹豫,良妃手腕一抖,剑锋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破空声。
月光如水银泻地,腊梅幽香浮动。
庭院中,一道湖蓝色的身影化作了狂暴的旋风。
她的剑,不再是宫中妇人用以观赏把玩的装饰物。
一招一式,大开大阖,带着战场上淬炼出的凛冽杀伐之气。
劈,刺,撩,扫,每一剑都裹胁着令人胆寒的风雷之声。
剑光如匹练,在月光下狂舞,搅碎了腊梅的幽香,卷起地上的落雪残霜。
她不是在练剑。
而是在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