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妃在试图用这冰冷的钢铁,去斩碎脑海中那张娇媚惑主的脸。
斩碎皇上抱着那贱人匆匆而过的背影。
还有樊贵人那充满恶意的嘲笑!
那两个女人算个什么东西,如今竟然敢来她脸上蹦跶?
方才心底那份恐慌和剧痛猝不及防,几乎要将她吞噬。
不允许,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汗水很快浸湿了她额角的碎发,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
她的呼吸变得粗重,每一次吐纳都带着白雾,胸腔剧烈起伏。
眼神却比剑锋更冷,更利。
腊梅花瓣被凌厉的剑气扫过,簌簌飘落,还未沾地,便被下一道剑风搅得粉碎。
她就这么不知疲倦地挥舞着,劈砍着,仿佛要将这无边的夜色,连同那噬心的妒火与屈辱,一同斩碎。
从月上中天,到月影西斜,再到东方天际露出一线惨淡的青灰。
整整一夜。
当第一缕晨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落在玉芙宫庭院时,良妃终于停了下来。
她拄着剑,单膝跪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胸口剧烈地起伏,汗水顺着苍白却冰冷的脸颊滑落。
滴在霜雪未消的地砖上,瞬间凝结成小小的冰珠。
一夜的狂舞,耗尽了她大半的体力。
却没有耗尽她眼底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反而沉淀成一种更为凝练,更为恐怖的冰冷杀意。
她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眸如同淬了毒的匕首,直直地刺向承恩殿的方向。
一夜霜寒,她的头发,眉睫上都凝着细微的冰霜。
衬得那张原本清丽的脸庞,如同冰雕玉琢的修罗。
腊梅的香气,仿佛还缠绕在冰冷的剑身上。
良妃猛地站起身!
动作依旧带着军旅特有的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她甚至没有回殿整理妆容,也没有换下那身被汗水浸透又冻得半硬的湖蓝宫装。
只是伸出同样冰冷的手指,抹了一把脸上混杂着汗水和霜雪的湿痕。
然后,她提着那柄寒光凛冽,仿佛也沾染了一夜霜雪与腊梅冷香的佩剑,步履沉稳,却带着山雨欲来的沉重压迫感。
一步一步,径直走出了自己院子的大门。
目标明确,自然是姜昭玥暂居的小小偏院!
晨光熹微,寒意刺骨。
承恩殿附近那处偏僻的小院,此刻还沉浸在黎明最后的寂静里。
院门紧闭,守夜的小太监抱着拂尘,缩在门房里睡得正沉。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粗暴地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那扇原本不算厚实的院门,竟被一股巨力从外猛地撞开。
门栓断裂,木屑飞溅。
巨大的声响惊得门房里的小太监一个激灵滚落在地,连滚带爬地冲出来,抬眼一看,吓得魂飞魄散。
门口,赫然站着提剑的良妃。
她长发微乱,几缕被汗水浸透的发丝贴在苍白的脸颊旁,眼中布满了骇人的血丝。
浑身散发着一种冰寒刺骨又杀气腾腾的气息。
尤其她手中那柄尚未归鞘的长剑,在微弱的晨光下泛着令人心悸的冷芒。
“娘,娘娘”小太监吓得舌头打结。
良妃看都没看他一眼,冰冷的目光几乎快要穿透洞开的院门,死死盯向内院那紧闭的寝殿房门。
“姜昭玥!”
一声蕴含着雷霆之怒的厉喝,如同惊雷平地炸响,“给本宫滚出来!”
寝殿内。
厚重的锦帐低垂,隔绝了外界的寒气,也隔绝了大部分声响。
姜昭玥睡得昏沉。
昨夜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身体深处,还残留着难以言喻的酸痛和疲惫。
意识浮浮沉沉,仿佛还被困在灭顶的浪潮余韵里。
那一声破门的巨响和紧随其后的厉喝,如同冰水兜头浇下。
姜昭玥猛地从混沌的梦境中惊醒。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发生了什么?
“姜昭玥,狐狸精,快给我滚出来!”
那饱含暴怒与杀意的女声再次穿透门窗,清晰无比地砸进耳朵里。
听这声音,好像是良妃?
姜昭玥瞬间睡意全无。
巨大的惊讶浮上心头,良妃?她怎么会来?而且听这声音,心中升起来不好的预感。
昨夜承恩殿留宿的事情已经传开了?而且传到了良妃耳朵里?
还以一种最糟糕的方式?
看来,良妃果然对温与彻不只是简单的朋友之情。
她甚至来不及细想,身体已经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手忙脚乱地推开身上的锦被,也顾不得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素色寝衣,赤着脚就踉踉跄跄地扑向房门。
必须要出去,良妃那声音听着像是要杀人。
她快速上前,拔开门闩,猛地拉开了沉重的殿门。
刺骨的寒风夹杂着清晨的湿冷空气,瞬间灌了进来,冻得她浑身一哆嗦。
门外庭院中,提剑而立的良妃,如同降临的寒冰煞神。
她的目光,如同两道淬了毒的利刃,瞬间钉在了姜昭玥身上。
只见姜昭玥站在门口,显然是被惊醒不久。
一头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有几缕还调皮地贴在睡得微红的脸颊上。
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寝衣,勾勒出纤细柔软的腰肢。
那张小脸上睡意未消,带着刚被惊醒的茫然和惊恐,眼神湿漉漉的,如同森林里被强光惊到的幼鹿。
脸颊上昨日被掌掴的红肿仍未完全消退,在苍白肤色的映衬下,反倒透出一种楚楚可怜的媚态。
娇弱又易碎。
尤其是她那副懵懂迷糊,不谙世事般的无辜模样!
这副姿态,这副神情!
良妃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邪火“腾”地一下,直冲天灵盖,烧尽了最后一丝理智。
昨夜,皇上就是被这副我见犹怜,娇弱无助的模样勾引得神魂颠倒?
就是这份惺惺作态的懵懂无辜,爬上了龙床?
“好,好一个狐狸精!”
良妃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磨出来的,带着滔天的恨意和鄙夷。
“果真是天生的下贱胚子,顶着这张破脸,也能使出这等下作手段蛊惑君心,本宫倒是小瞧了你这份狐媚功夫!”
她手中的长剑,剑尖直指姜昭玥,寒芒吞吐不定。
仿佛下一秒,就要将眼前这个“妖孽”彻底洞穿。
冰冷的剑锋映着姜昭玥瞬间褪尽血色的脸。
寒风掠过,吹起她单薄的寝衣和散乱的长发,她赤着脚站在冰冷的石阶上,身体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那双被惊醒的懵懂眼眸,此刻只剩下纯粹的,近乎呆滞的恐惧。
茫然地望着庭院中那个提剑而立,杀气冲天的女人。
懵懂无辜?楚楚可怜?
在良妃眼中,这分明是最高明的伪装,是最恶毒的挑衅。
她胸中那口憋了一整夜的,混杂着妒火,屈辱和恐慌的浊气,终于找到了爆发的出口。
“你这祸乱宫闱的妖孽,本宫今日就代皇上,除了你这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