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十分豪华,即便是在晚上,也格外能够感受到冰凉的金钱气息。
里面十分安静,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霍时远抱着她径直走向宽敞的主卧,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柔软的大床上。
拉过羽绒被,一直盖到她下巴。
动作生疏,甚至有点笨拙,像是在对待一件极其易碎的瓷器。
“躺着别动。”他低声吩咐。
深深看了她一眼,旋即转身离开了卧室,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巨大的空虚和刚才情绪的剧烈消耗席卷而来,姜昭玥疲惫地闭上眼。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腹部有十分轻微的隐痛交织着。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混沌的意识快要陷入沉睡边缘时,一缕极其细微又陌生的气味,悄然钻入了她的鼻腔。
是食物被加热的味道?
紧接着,是几声轻微的,像是瓷器磕碰的脆响,从厨房的方向隐隐传来。
姜昭玥浓密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她眼底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
霍时远?厨房?
这两个词放在一起,比她经历的一切事情更像一场幻梦。
她下意识地撑起一点身体,侧耳听着。
声音消失了片刻,然后是洗东西的水流声。
很快,脚步声由远及近,主卧的门被轻轻推开。
霍时远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外面走廊的光。
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白瓷碗,正袅袅冒着细微的热气。
男人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深灰色羊绒衫,此刻袖子挽到了结实的小臂处,仔细看,额角似乎还有一点细密的汗意。
神色间竟然带着一种罕见的紧绷?
他大步走进来,将那碗东西放在床头柜上。
一阵清淡却熨帖的米香,瞬间在空气里面弥漫开。
姜昭玥看清了碗里的内容,一碗熬得浓稠,米粒几乎化开的小米粥。
米油金黄,点缀着几粒细小的红枣丁和枸杞。
竟是粥?
霍时远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拿起托盘上的白瓷勺子。
“起来一点。”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却比在医院时的低吼,柔软了许多。
姜昭玥没力气争辩,也不想争辩。
其实到了现在,已经差不多了,她想要确认的东西,已经远远超出了预期。
她刚撑起一点身体,霍时远有力的手臂已经托住了她的后背,将一个蓬松柔软的靠枕迅速垫在她腰后。
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轻缓。
而后舀起一勺粥,递到她唇边之前,却又顿住。
姜昭玥愣了一下。
然后在她的视线之中,他蹙着眉,盯着那勺粥看了片刻。
突然收回手,将那勺粥凑到自己唇边,试探性地抿了一小口。
他似乎被烫了一下,细微地吸了口气。
旋即低下头,对着那勺粥认真的,轻轻地吹了几口气。
热气拂过他低垂的眉眼,柔和了那份惯有的凌厉。
姜昭玥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他垂眸专注吹气的侧脸,还有小心翼翼的动作,竟然显得可爱。
心底深处某个早已冰冻的角落,被这笨拙却又真实的烟火气,猝不及防地撞开一道微小的裂缝。
霍时远再次将勺子递到她唇边,这次温度刚刚好。
“尝尝。”他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紧绷和期待。
温热的粥滑入口中,带着小米特有的醇香和红枣淡淡的甜。
米粒熬得软烂,无需费力就能咽下,顺着食道滑下去,温润地熨贴着空荡疲惫的胃。
味道很淡,近乎寡淡,显然是特意少放了调料。
“咸淡还好吗?”他低声问,目光紧紧锁着她的表情。
仿佛生怕她不喜欢。
姜昭玥慢慢咽下那口粥,抬眼对上他深邃的眸子,那里面有着不加掩饰的探寻和一丝小心翼翼。
她沉默了几秒,才低低开口,声音干涩:“太淡了。”
霍时远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眉心蹙得更紧,眼中掠过一丝懊恼:“淡了?我”
“嗯。”姜昭玥打断他,声音依旧很轻,却像羽毛拂过。
“不过刚好能喝下去。”胃现在很空时,浓烈的味道反而是负担。
这寡淡的粥,竟成了此刻唯一的温柔慰藉。
霍时远紧绷的肩线听到这句话,悄然放松了一寸。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舀起下一勺粥,重复着那个吹凉的动作,再递到她唇边。
一勺又一勺。
房间里只剩下勺子偶尔碰到碗壁的轻响,和他低缓的呼吸。
一碗粥很快见底。
霍时远放下勺子和碗,拿起旁边温热的湿毛巾,极其自然地仔细替她擦了擦嘴角残留的蜜汁。
他的指腹温热粗糙,刮过她柔软的唇瓣,带来一阵细微的电流。
空气在这一刻变得粘稠而安静。
他维持着倾身靠近的姿势,目光沉沉地落在她依旧苍白的脸上,那上面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
眼底翻涌着太多情绪,悔意,疲惫,还有劫后余生的沉甸甸的珍视。
他伸出手,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迟疑和温柔,用指腹温柔地一点点擦拭她脸上冰冷的湿痕。
动作轻柔,像怕惊扰一场易碎的梦境。
姜昭玥没有动,仍旧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还有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疲惫汪洋。
他的指尖停留在她微凉的脸颊上片刻,缓缓下滑。
最终,温热的掌心完全贴合住她的侧脸,仿佛在确认她还真实地存在着。
然后,他低下头。
如同羽毛降落,一个极其轻柔的吻,带着呼吸间温热的潮意。
先是落在她紧闭颤抖的眼睑上,吻去了那里残余的湿润咸涩。
接着,缓缓下移,印在她冰凉的额心,带着安抚的暖意。
最后,他的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试探和深重的怜惜,终于覆上了她柔软却毫无血色的唇瓣。
没有侵略,没有掠夺,只有无尽的辗转温柔和一个男人全部的后怕与心疼。
他细细地又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唇,像在描摹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温热的气息交融,驱散病房里带来的最后一丝寒意。
许久,才微微退开一点距离,额头轻抵着她的额,滚烫的呼吸拂过她的鼻尖。
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如同梦呓:
“昭昭的唇怎么是苦的。”他低喃,指腹再次眷恋地抚过她微红肿的唇。
“全是眼泪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