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武那只铁钳般的手臂，勒得程铮的骨头都在作响。
这个在战场上断了一条腿都没哼一声的汉子，此刻却笑得象个得了三斤猪肉票的孩子。
“你可算回来了！”
程铮拍了拍他结实得象铁块的后背，将他推开半步。
“行了，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听不出喜怒，“回去，召集人手，准备考核。”
他吐出三个字：“地狱周。”
赵武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随即换上了一副嗜血的兴奋。“好嘞！”他一拍胸脯“梆梆”响，“我早就等不及了！那帮从各大军区选出来的兵王，一个个都狂得没边儿，正等着您这位总教官，亲自给他们松松筋骨呢！”
程铮没再说话，只是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军装的领口。那双看惯了生死的眼睛，望向了京城的方向。
那里，有他用命护着的，最后一方净土。
再次回到铜锣古巷九十五号院，已是黄昏。
院子里，静得象座坟。秦淮茹家的窗帘拉得死死的，许大茂家也没了往日的喧嚣。那些曾经上蹿下跳的魑魅魍魉，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缩回了自己的洞穴，连喘气都放轻了声。
程铮没理会那些藏在暗处的窥探，牵着妹妹程雨，径直走回了那间属于他们的正房。
屋子是部队派人提前打扫过的，一尘不染。那块刻着父母名字的灵位，被擦拭得油光锃亮，静静地立在桌案的正中央。
程铮换下军装，穿上一身普通的便服。他拉着妹妹的手，声音放得极低，怕惊扰了什么。
“小雨，走，哥带你去看爸妈。”
京郊，八宝山革命公墓。
松柏林里，寒风刮得象哨子，卷着枯叶，在墓碑间打着旋。
程铮和程雨，站在一座朴素的墓碑前。碑上没有照片，只刻着两个名字——程建国，苏玉梅。
程雨从怀里掏出块干净的手帕，踮起脚，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墓碑上冰冷的刻字。她不哭，也不闹，小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庄重。
程铮就那么静静地站着，象一杆插在地上的老枪，为身前的妹妹，挡住了所有寒风。
许久，他缓缓蹲下身，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冰冷的石碑，象在抚摸父亲从未感受过的，宽厚的肩膀。
“爸，妈。”他的声音很低，几乎要被风吹散。
“我回来了。”
“没给你们丢脸。”
“小雨，我会护好她。一辈子。”
没有豪言壮语，只是最平淡的陈述。夕阳的馀晖，将兄妹俩的影子拉得老长，与那座墓碑融为了一体。
夜，深了。
程铮一个人，坐在灵位前。桌上没有酒，只有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他点燃三支香，青烟袅袅，在昏黄的灯光下扭曲。
“爸，妈。”他对着灵位，轻声诉说，“我当上大队长了，部队代号‘利剑’，是全军最顶尖的。军衔也提了，现在是全军最年轻的上校，还兼着总教官。放心，小雨我也安顿好了，在雷军长家，比这院里安全一百倍。”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象是要把这两年所有的功勋，都摆在父母面前。
烟雾渐渐模糊了他的脸。在无人看见的角落，他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那不是说给这个世界的父母听的。
“爸，妈……不知道你们在那边，过得好不好。我在这边，挺好的。有了一个家，一个妹妹。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毁掉它。”
第二天，程铮带着程雨，坐上了前往雷军长家的吉普车。
雷家大院没有四合院的局促，处处透着一股庄严和肃穆。雷军长的夫人一看到程雨，眼圈就红了，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心疼得直掉眼泪：“哎哟，我的乖乖，可算把你盼来了！快让奶奶看看，都瘦了！”
程雨有些怕生，但还是乖巧地喊了一声：“奶奶好。”
雷振山穿着一身常服，坐在沙发上，看着程铮，眼神里满是欣慰和赞许。
“程铮，你那份报告，军委几个管事的老家伙，看了一夜没睡！”他从桌上拿起一个厚厚的文档袋，递给程铮，“这是军委的正式任命文档，还有‘利剑’大队的编制和预算。人，枪，钱，我一样都不缺你的！我只要你，给老子带出一支能让全世界都闻风丧胆的铁军！”
程铮接过文档袋，没有多馀的话，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保证完成任务！”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人从里面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探出半个脑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亮晶晶的，正好奇又崇拜地盯着程铮。
少年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眉宇间已经有了几分雷振山的英气。
“凯华！没大没小的！还不快出来见过你程铮哥！”雷振山佯怒地喝了一声。
少年吐了吐舌头，从门后走了出来，站得笔直，学着大人的样子，给程铮敬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
“程铮哥好！我叫雷凯华！我爸天天跟我念叨你，说你是全军最厉害的兵王！”他的声音清脆响亮，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朝气。
程铮看着他。
雷凯华。
“小北京”。
程铮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幕画面——那是他上辈子看过的电影《高山下的花环》里，这个天才少年因为两颗文革时期的臭弹，暴露在敌人炮火下，牺牲在垭口阵地上的场景。
上一世，他只能在屏幕前为英雄落泪；这一世，他绝不让悲剧重演！
雷凯华的目光，则完全被程铮胸前那排晃眼的勋章给吸住了。他的眼睛里，闪铄着一种最纯粹的，对英雄的向往。
“程铮哥，这枚勋章，是要打退敌人多少次冲锋才能拿到？你的‘利剑’大队，还招不招人？我……我现在能报名吗？”他象个好奇宝宝，围着程铮问个不停。
程铮看着他那张充满朝气的脸，看着他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伸出手，揉了揉雷凯华的脑袋。
他的声音，不再是拒人千里的冰冷。
“等你长大了。”
“只要你够强，‘利剑’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得到承诺的雷凯华，激动得满脸通红。他猛地挺起胸膛，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程铮，立下了一个足以让他用一生去践行的誓言。
“程铮哥！你等着！”
“我长大了，一定去你的‘利剑’！”
“我，也要当大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