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操场。
数千名身着笔挺学员常服的年轻人，汇成一片整齐的绿色方阵。阳光炙烤着沥青跑道，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汗水和荣誉混杂的味道。
这是他们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毕业典礼。
周建国站在队列的最前排，胸膛挺得笔直。两年时间，他早已从那个懵懂的新兵，成长为学员队里说一不二的骨干。他左臂上那道代表“学员队长”的红袖标，在阳光下格外鲜艳。
“建国，你说……那位‘幽灵’今天会来吗？”旁边一个相熟的学员压低了声音，嘴唇几乎没动。
“幽灵”，是他们这一届，独属于程铮的代号。
一个入学就消失，两年只在期末大考时才会如鬼魅般出现，却次次以碾压性的分数霸占榜首的传奇。
周建国的脸上，是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
“那是我教官。”他目视前方，声音里是压不住的崇拜。
周围几个学员听了，都投来羡慕的目光。他们都知道，周建国能有今天，全靠这位神秘的“同学”。
台上，白发苍苍的老校长，正对着麦克风发表着慷慨激昂的致辞。
“……我们这一届，涌现出了无数优秀的军事人才！但其中，有一位特殊的学员，我必须在这里，特别提出！”
老校长的声音，通过广播传遍操场的每一个角落。
所有学员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他，因为身负绝密任务，两年来，缺席了所有的日常训练。但他，用一份份全优的理论答卷，证明了他的学习能力！”
“他的毕业论文，关于未来战争模式的构想，已被军委高层列为最高级别的‘绝密’教材，供全军学习！”
“轰——”
台下，数千人的方阵，登时骚动起来。
绝密教材？供全军学习？
这他娘的是个学员能干出来的事？这得是妖孽到什么地步！
周建国的腰杆，挺得更直了。
老校长抬手，往下压了压，操场再度恢复安静。
“下面，我宣布本届优秀毕业生名单！”
“学员，王海涛！”
“学员，李卫国！”
“……”
一个个名字被念到，一个个身姿挺拔的年轻人跑上主席台，从老校长手中接过那份代表着无上荣耀的毕业证书。
当最后一个名字被念出时，全场都屏住了呼吸。
“学员……程铮！”
时间，仿佛停滞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地射向了程铮所属的那个班级方阵。
那里，在周建国的身后，有一个空着的位置。
那个位置，已经空了整整两年。
就在全场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所有人都以为这位传奇的“幽灵”终究还是不会出现时。
主席台侧后方，一个身影，不疾不徐地走了出来。
他没有穿学员的常服。
一身洗得微微发白的旧作战服，裤腿扎在磨损严重的高帮作战靴里。
他一出现，整个操场所有人的瞳孔，都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人。
那是一股从尸山血海里带出来的，凝得化不开的煞气。他走得很稳，每一步都象用尺子量过，带着一种军人独有的韵律，可那股子无形的压迫感，却象一座大山，猛地压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头。
台下，那些刚刚还在为自己的优秀成绩而沾沾自喜的年轻学员们，突然感觉呼吸困难。
他们引以为傲的体能，那点打靶训练练出来的所谓杀气，在这道身影面前，脆弱得就象纸糊的灯笼。
程铮走到了主席台中央。
他胸前，挂着一片晃眼的金色和红色。
那不是一枚，也不是两枚。
那是一整排！
一等功，二等功，还有许多他们压根叫不上名字，却能从那繁复精致的造型上，看出其分量有多重的勋章！
这些勋章，象一堵沉甸甸的墙，几乎铺满了他的左胸。
在阳光下，闪铄着刺目的光芒，灼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这是真正的战士！
是活着的传奇！
程铮走到老校长面前，站定，抬手，敬了一个利落至极的军礼。
“报告校长！学员程铮，前来报到！”
老校长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看着他胸前那片用命换来的功勋，眼框，一下就红了。
他颤斗着手，回了一个军礼，声音哽咽。
“欢迎……回家。”
程铮接过那份属于他的毕业证书，脸上没有半分激动。
他转身，面向主席台下那数千名正用一种近乎朝圣的目光仰望着他的同学，接过了话筒。
全场，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说一些鼓舞人心的话，分享一些他的英雄事迹。
然而，他只说了一句话。
“军人的荣誉，不在领奖台上，在界碑在线。”
“我在战场，等你们。”
说完，他放下话筒，再次敬礼。
而后，转身，离去。
留下整个操场，数千名被这句话震得头皮发麻、热血沸腾的未来军官。
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三秒之后。
“哗——！”
雷鸣般的掌声，轰然炸响！
所有学员，包括主席台上的所有教官和领导，全都自发地站了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鼓掌！
那掌声，汇成一股冲天的声浪，久久不息。
他们，在向英雄致敬！
在向一个活着的传奇，献上自己最崇高的敬意！
典礼结束，后台。
程铮脱下那身作战服，换上了一套崭新的四兜毛料军装，领口那两抹鲜红的领章，衬得他面容冷峻，威严十足。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拄着拐杖，靠在墙边等他。
是赵武。
这个当初在k3丛林里，被炸断了一条腿的硬汉，此刻也穿着一身军装，胸前同样挂着一枚金灿灿的勋章。
他看到程铮，咧开嘴，笑得象个两百斤的傻子。
“大队长！”
赵武扔掉拐杖，用一条腿蹦了过来，给了程铮一个熊抱。
“我就知道，你小子肯定死不了！”
程铮拍了拍他的后背，能感到，这个汉子的身体，依旧结实得象块石头。
“腿怎么样了？”
“没事儿！”赵武拍了拍自己的假肢，满不在乎，“装了个铁家伙，跑得比以前还快！”
他凑到程铮耳边，压低了声音，脸上是那种混不吝的坏笑。
“大队长，‘利剑’的兵，我都给你挑好了。”
“全是从各大军区选出来的刺儿头，兵王，一个比一个不服管。”
“他们可都叫嚣着，想见识见识，咱们这位只在传说里听过的总教官，到底有几斤几两。”
赵武的眼睛里，闪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光。
“就等你回去，好好拾掇他们一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