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震东得到的消息,是靖王妃带着小皇孙失踪,原来,他们躲藏在边境。
见赵将军沉默。
沉南姿道:“赵将军是怕与本王妃牵扯上关系,对于你的名誉有损?或者说是怕二皇妃对您将军府里的女眷下手?”
赵震东双手扶在膝盖上,“靖王妃都明白赵某的忌惮,何须多言。”
沉南姿:“可是,您就没有考虑过边境的三万将士,他们现在是没有寒衣,以后,可能是连军粮都没有!”
赵震东面色凝重,这些他何尝不知。
要不也不会派副将赶回洛阳去要军饷。
沉南姿:“如今不是我哥哥当太尉,是薛家的遇白管理军饷。”
“我哥哥做太尉时,他的军饷再困难,也会安排一点下来救急。”
“据本王妃得到的消息,您的军队已经三月没有领到军饷。”
“三个月,若不是这边的一万屯田兵还剩馀一点口粮,现在,您的士兵都已经开始饿肚子了!”
赵震东双掌紧紧的扣着膝盖,脸色铁青。
沉南姿看着他逐渐愤慨的神色:“您想必也收到消息,您的副将小赵将军还跪在崇德殿前,连薛太尉的人都见不到。”
“跟您说实话吧!二皇妃记恨着你们赵家呢!”
“您的女儿赵姬是二皇子的姬妾,二皇妃根本不会给军饷你们。”
赵震东脸色更加阴沉,如同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二皇妃不会如此公私不分!”
“呵!”沉南姿冷笑,“赵将军您不是想不到,二皇妃若是最后得到了皇位,您觉得你们将军府还有好日子过吗?”
“您女儿当年生的可是二皇子的长子,可是出生没几个月就夭折了,您没有查过吗?”
“之后二皇子出征,赵姬回将军府探亲,突然就在府里出了意外,跌落在水里死去。”
“您也没有怀疑过吗?”
赵震东突然站起,负手而立,背对着沉南姿,
“够了,靖王妃,赵某自有打算,您请离开吧!薛太尉和二皇妃出自累世公卿,薛太傅可是家教甚严,绝对不会教出公报私仇的后人。”
沉南姿也站起身:“赵将军,本王妃最后进一言,等熬到士兵们死去,您就会得到从洛阳来的问责书,到时候可不是削职,而是满门抄斩。”
“您守护了几十年的边境军会变成薛家子弟来接手。”
赵震东的身躯一震,转过身,震惊的望着沉南姿。
可是,沉南姿带着青禾直接出了营帐。
帷帘落下时,外面的寒风吹得赵震东浑身一哆嗦。
不光是心寒,他的盔甲之下,寒衣也格外单薄。
…
沉南姿亮明了身份,便和青禾去了下一个城池,找了一处宽阔的宅院。
派了一些人手过来,暗中开始招兵买马。
如今是冬季,特别是边陲附近,务工的机会少,缺衣少食,很多人都熬不过冬季。
有吃有喝,还有月银,死了还有抚恤金,很多男丁都去报名。
此事,悄悄的传到赵将军的耳朵里。
军帐里,他的军司马兴奋的道:“衣食全包,还有两千文的月饷,若是身死,抚恤金五十两。”
“这比当兵强啊!我恨不得让边境军都过去,至少不会冻死饿死。”
一旁的赵震东听着心酸的很,看着军司马身上的破衣,心中悲愤。
他们军队竟然不如一个普通的护卫。
一个士兵跑进军帐,“将军,洛阳城来信。”
说着,将手里的信函交给赵将军。
赵震东和军司马皆是一喜,脸上都是期待。
“莫非是小赵副将军要到军饷了?”军司马说,外面带进军帐的寒气,他搓着双臂取暖。
赵震东展开信缄,上面的字令他眼前一黑。
瞬间往后退了几步,险些站不稳。
还是军司马眼疾手快,拉着了他,连忙焦急的询问:
“怎么了?赵将军。”
赵震东把手里的信缄交给他,军司马边看边念,“小赵将军冲撞薛太尉和二皇妃,被羁押,听后发落。”
军司马越念越小声,最后眼泪出来,声音都哽咽起来。
“小赵副将在羁押期间,试图越狱,被打五十大板,如今生死未卜。”
小赵副将可是赵将军的儿子,赵家最出色的儿郎。
为了跪要军饷,竟然招此横祸。
“五十大板,不死也得残啊!”赵将军老泪纵横。
“据将军府查得,薛太尉已经挑选好薛家子弟,只等定罪,就来边境上任。”军司马越念越气愤,怕打着桌面。
“薛家真是欺人太甚,如今皇位还未定,他们就敢如此嚣张,若是谢弘睿登基,那我们这些人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赵震东喃喃自语,“靖王妃说得是对的,二皇妃记恨我们赵家,要置我们于死地。”
他后悔万分,老泪纵横,“那日,她要来送寒衣,我还觉得薛家不会罔顾国法,敢对我们赵家出手!”
军司马:“赵将军,我们去找靖王妃想想办法吧!”
赵震东不太愿意的神情:“她一介女流,手里可能有些银两傍身,能给将士们添一件寒衣,还能想出其他什么办法来?”
军司马:“赵将军,靖王妃若是愿意赠予寒衣,我们何乐不为,没有办法又如何?您真要看着将士们冻死吗?”
“您看看属下的脚。”
军司马脱下靴子,后跟和五个指头全部冻破了皮,脱下之时,龇牙咧齿。
赵震东看着那血肉模糊的场面,心口剧疼。
军司马伸出冻得红肿的双手,“赵将军,我们尚且如此,下面的士兵们呢,如果方朔来犯,我们哪里能打得过。”
赵震东背过身,悲伤布满整个军帐。
“我去请靖王妃吧!先拿点寒衣给将士们御寒,之后的事,再议。”军司马知道赵将军傲气,不想和靖王妃牵扯上关系。
就让他这个中间人去吧!
军司马穿上冰冷的靴子,往外走。
“我和你一起去。”
赵震东的声音象喉间滚出一声沉闷的哽咽,如同被沙石堵着,听得人闷得慌。
军司马没回头,佯装没听出赵将军的难受,声音轻快,“好,你去更有诚意。”
…
沉南姿还以为要几天,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次见到赵将军。
“请坐。”
赵震东打量着四周,“靖王妃住在客栈吗?”
“恩!”沉南姿喝了一口茶,“临时住几日。”
“赵某还以为靖王妃在踏云关有府邸。”
“本王妃在方朔得了三千兵甲,要带着小皇孙会洛阳城去讨个结果。”
赵震东和军司马都骇然,“方朔的三千兵甲?”
沉南姿拿出鱼符,“已经是本王妃的了,也是本王妃儿子谢承泽的兵。”
赵震东脸色瞬间苍白,这是借兵起义!有靖王的儿子在,她起义得名正言顺。
沉南姿看着窗外的天空,湛蓝中带着一丝沉重,“皇位悬空太久,他们三足之势抗衡,皇位一日未定,苦的只会是天下百姓,急需一个谢承泽去打破这份平衡。”
赵震东知道沉南姿说得没错:“靖王妃赠予边境军寒衣,是让我们放行?”
沉南姿敬了一杯茶:“赵将军,望您成全。”
“不行,”赵震东伸手,挡住她的茶盏,“赵某世代效忠云汉,绝不可能放敌军进云汉。”
沉南姿:“赵将军,本王妃敬重您赵家儿郎世代守卫边境,才与您和睦相谈。”
“实话告诉你吧!我那三千兵甲是骑兵,兵强马壮,若是本王妃要强行破关,以边境军如今的处境,哪怕您有三万兵马,也不是本王妃的敌手。”
“因为都是云汉士兵,不想自相残杀,才与您坐在这里。”
“不必说了,”赵震东怒气冲天的起身,“你那寒衣我们不要也罢。”
沉南姿从容不迫的放下茶盏,“是吗?今晚又会下雪,据说这是一场大雪,要下三日。”
“三日的雪,若是您的将士没有寒衣过冬,怕是要折损很多。”
“那时候我们吃饱喝足的三千兵甲,进攻踏云关,如同囊中取物。”
军司马望了一下窗外,外面的风阴沉沉的,带着冷冽刺骨的寒气,这是要下雪之前的征兆。
沉南姿笑望着两人,“边境军不光会被我们屠杀殆尽,您的官职根本不用薛家找理由,随便安一个罪名,你们将军府的人不是流放,就是砍头,不会有好下场。”
“还有那躺在监牢里生死未卜的小赵将军,也会被人趁机磋磨而亡。”
“从此不光没有了边境军,也没有了赵家的将军府。”
“三万将士的命啊!他们身后是三万个家人,为了一个对您赶尽杀绝的薛家,您若是觉得值得,您就愚忠去吧!”
欲走的赵震都能被定住脚步,愣在当场。
沉南姿抿了一口热茶,热流随着喉咙而下,驱赶着寒气。
军司马拉着杨震东的袖子:“赵将军,小皇孙是谢家子孙,是皇家正统。”
“二皇妃扣押我们军饷,打伤小赵副将,他们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我们何须为薛家卖命。”
“谁能让我们活,我们就效忠于谁,反正如今乾坤未定,如果真有一死,那还不如跟随承泽殿下。”
赵震东的手指微动,他的身子僵硬的转过来,声音带着绝望,“后面断粮,我们终归是一死!”
“那也好过马上就冻死强,熬过这场大雪,说不定后面就有转机了呢?”军司马十分乐观的劝说。
沉南姿望着他们,“本王妃有粮,至少可以保证一年的军饷。”
军司马的眼睛瞬间亮起来,杨震东的眼神也微微颤斗。
有寒衣,还有粮食,代表他们冻不死,也饿不死。
沉南姿:“本王妃已经八百里加急,让六皇子想办法救出小赵副将。”
“若是本王妃能保护好将军府,请赵将军助我一臂之力。”
赵震东哪有不心动,沉南姿给的诚意实在太足,一个要他死,一个让他活。
任谁也会想活着。
“如何助力?”
“本王妃已经与方朔签订了百年不侵犯契约,目前,这里十分安全。当然,也不是完全不防。”
“本王妃是想让赵将军您带一万精兵,助我们杀回洛阳。”
“方朔的将领本王妃始终不放心,只有您,本王妃才放心。”
赵震东没想到靖王妃还想让他出兵,“不行。”
沉南姿也没再多说,“您下令,开边境门,我们寒衣已经备好!”
军司马好奇的问:“靖王妃哪里来的如此多寒衣?”
沉南姿笑而不语,她一个商贾,在云汉边境堆放着各种货物,几万件寒衣,不过是小事一桩。
“对了,”沉南姿问赵震东,“谢承泽要为军队起一个番号,您帮忙取一个吧!”
“作为答谢,本王妃会送五百石粮食。”
“取个番号就五百石!”军司马捂嘴惊诧,望着赵震东,示意他赶紧答应啊!
赵震东转身就走,根本不管军司马在身后有多么的遗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