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南姿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掌心是温的,不再寒冷,也没有发烫。
“恢复正常了,谢昱,你行啊!”
“真是小瞧你了!”
沉南姿秀眉弯弯,眼里带着欢快的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谢昱轻轻摇头。
“饿不饿?渴不渴?”
沉南姿看着他干得起皮的嘴唇,赶紧转身,去外间的桌上倒了一杯茶。
谢昱的眼神跟随着她。
沉南姿折返,他连忙收回视线,看着着帐顶。
沉南姿坐在床沿,“你现在还不能用力,会扯到伤口,我喂你喝点。”
谢昱伸出手,要接过杯子,“没那么娇气,又不是小孩。”
沉南姿手臂往后一移,“用勺子喂你,过两日,伤口好一些你再自己喝。”
“御医嘱咐过,切勿用力。”沉南姿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门外,魏贵妃捏着手帕的手指相互绞着,看着谢厌立在门前。
心里七上八下的,沉南姿总归是靖王的妻子。
却被她求来照料小叔子,此事定然有悖纲常,实乃严重失礼。
她统摄着后宫,堪称典范,却仍知错犯错,于靖王这等晚辈跟前,她亦是理亏。
谢厌面无表情的沉默着,听着屋内传出的声音。
他来的时候,阻止了魏贵妃出声。
连提醒和解释的机会都没有,里面熟络的交谈,想必是个男人都容忍不下。
魏贵妃以为谢厌会气急败坏的踹开房门,然后,把沉南姿带走。
可是,他没有,听了片刻后,便转身离去。
魏贵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莫名就觉得有股悲寂在他身上萦绕。
魏贵妃快速的追了过去。
“靖王,请留步!”
已经走到前殿的修长身影顿住脚步。
魏贵妃迈着碎步,疾步走至跟前,“靖王妃,是本宫求过来的,你要怪,就怪本宫,莫要迁怒到靖王妃身上。”
“她是一个好女人!”
谢厌周身皆是疲惫,似乎一句多的话都不愿意多说,提步前行。
“皇上如何了?”魏贵妃追问。
谢厌走远,突然出声,“昏迷了,估计就这两天的日子。”
魏贵妃身子往后跟跄,险些站不稳。
对于她来说,皇上就是她的倚仗,皇上若是驾崩,很多事情都会发生变化。
谢昱受伤,定是没有了再与争夺的能力。
他们后面的命运会如何?等新帝登基方能晓得。
魏贵妃想着,若是没有意外,靖王就是未来的帝王。
他的心里好象对靖王妃有一些感情,至于有多少,谁也说不清。
她目前也没有别的祈求,只盼望着昱儿平安无事。
…
谢厌走出和乐殿,深深的回头看了一眼,方才他是很想进去看她一眼的。
可是,听到她对谢昱的关切,他的心怯懦起来,他怕推开门,看到她厌恶的眼神。
她的心里早已没有了他。
他出现,也只是扰了他们。
乱三人的心,还不如只乱他的。
月光清幽,荷叶耷拉着叶片,在黑夜里奇形怪状。
谢厌依稀记得,她曾经对他也好过。
他们成亲后,第一次负伤回府,那时,他们的关系已经恶化。
他终日流连在青楼里,只想让皇上觉得他失去薛清凝,性情大变,喜好酒色,对他放松警剔。
他们自首次争吵后,便再无宁日。
她好象总是能寻到他,然后冷嘲热讽,他烦了,就会与她争执几句。
最开始,她的眼睛会红,吵多了,她的脸上都是凌厉和讥诮。
偶尔会象疯子,令他万分嫌弃。
他的生命里,从未想过会多这么一个姑娘。
他们都说她美丽,可是他只会觉得她烦躁,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受了剑伤,后背被横切的砍了一刀,见了骨,疼得昏死过去。
迷迷瞪瞪之时,感觉有人在为他擦拭身体,喂水喂食物。
照顾得很细致。
身上极香,只是他从未听到声音。
每回都安安静静在他身旁。
他昏睡了几日,睁开眼,发现是她,气打翻了她喂药的瓷碗。
让她出去!
她平静片刻,脸上露出一些自嘲,然后捡起地上的瓷碗用力的砸在他的身上。
他骂她疯子!
她骂他怎么不死,她盼着当寡妇。
…
如今想来,她尝试过来他身边,只是他不许她靠近。
她的好如今给了别人,他又怎能怪她!
谢厌酸涩着眼框,走进黑夜里,靠着一点苦涩的甜蜜,充斥着他干涸的胸腔。
永熙宫前,重兵把守。
薛遇白和薛清凝候在殿内。
看到谢厌来,薛遇白忙走近几步,“你去哪了?听张御史说你早就出了崇德殿。”
谢厌没有回答他,而是看了一眼薛清凝。
她穿着一身青碧色的长裙,依旧素雅端庄,一双眼里带着淡淡的忧伤。
薛遇白连忙解释,“她听说皇上可能没日子了,非要跟来瞧瞧,明日一早就送她回去。”
“也……担心我们的安危!”薛遇白后面补了一句。
谢厌眉头微皱,移开目光,“皇上如何了?”
“还在昏睡中。”
“喂药了吗?”
“喂过了,御医说差不多要醒了!”
谢厌往寝宫走去。
薛遇白低声问:“皇上的遗诏我们找了,没找到。”
谢厌环视四下,已然是有翻动的痕迹。
“我们要在皇上咽气前找到遗诏,不难前功尽弃。”薛遇白有些慌。
“御医说,皇上的情况很糟糕,本来还有十来天的日子,如今事情败露,他心中万念俱灰,随时都会走掉。”
谢厌哪有不明白薛遇白的慌张,他担心皇上一死,遗诏横空出世。
若不是他们,他们就是乱臣贼子,全部要诛杀。
“我看过皇上的遗诏。”他止步在皇上的书房门口。
薛遇白和薛清凝都一怔,落后一步,站在两侧。
薛遇白连忙问:“你何时看到的?”
“在秋猎时。”谢厌想到上面的赐死两字,嘴边含着嘲讽。
“皇上遗诏上是谁的名字?”薛遇白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急迫毫不掩饰的表现在脸上。
谢厌神色木然,“六皇子!”
身后的两人,同时,没有了声音。
竟然是六皇子!
这是他们预料之中,又是预料之外的!
“皇上果然疼谁?皇位就给谁?”薛遇白怒目切齿,神情间已经有些慌乱和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