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屡屡期盼我遭遇不测，然而上苍并未收留我，想必是要我存世揭露你的罪孽。”
谢厌看着那张危不可犯的脸，此刻瘫软在龙椅之上，全然没有了威严，只有茫然和死寂。
“怎么？不要儿臣拿出证据来？”
“还是猜到儿臣肯定是有备而来？”
谢厌举起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勾了勾。
一个侍卫抱着一个硕大的枣红木匣，进殿。
放置在中央，打开锁扣。
谢厌指着里面的卷宗道：“这里都是证据，记载了当年皇上还是安王的时候，在封地上，求娶程将军的女儿，也就是本王母亲的聘书等证据。”
“还有安王与苍厥的来往信件，不多，只有被截获的几封，皆是老君王和当年安王的亲笔信。”
“以及程将军的绝笔信，还有一些其他证据。”
大殿里都是抽气声，靖王果然如皇上所言。
当他要问责一个人时，必定已经是万事俱备。
谢厌转身望向宝座上的谢渊，“想杀儿臣？没想到你费尽心思，最后还是体面不保，注定被后世唾骂。”
“父皇！你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卸磨杀驴，欺辱先祖，薄情寡义，滥杀无辜，蒙蔽天下，桩桩件件皆为十恶不赦之罪，实乃千古第一暴君！”
谢渊指着他，胸前一口气抽不过来，脸色逐渐发紫，一口鲜血喷涌出来。
眼白一翻，昏死过去。
他终于还是承受不住，倒在他最忌惮的人跟前。
谢厌站在他跟前，冷声道：“把他送到永熙宫，不许任何人靠近。”
立即有侍卫上前。
皇上被人抬走。
而崇德殿内，一片死寂。
每个人都心情复杂，皇上竟然是这样的一位帝王。
这是一场父与子之间的绞杀，也是皇权的绞杀。
显然，皇帝输了！
他本来是最后的赢家，可惜，太急于除掉靖王，导致被靖王反杀。
苦心隐瞒多年的秘事，被公之于众。
一世英名再无，剩下的都是后世的唾弃和口诛笔伐。
谢厌看着崇德殿内，视线落在谢珩身上，冷声：“五皇子押入天牢，其他人一个不许离开。”
他的声音如同重锤落地。
目光所到之处，没人敢接他的眼神。
只有沉明翰眸色不明的凝视着他。
谢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沉南姿与外邦的营生，不符合云汉律法，严格来说皇族是不能参与与外邦的营生往来的。
他为此查过，沉南姿很聪明，给自己在外邦立了数个商贾的身份。
本质是查不到她的头上来的，可是，皇上想要证据成立，就有法子。
要不那外邦的帐目也不会成为压制沉明翰的罪证。
这件事，他还要等皇权拿到手以后，再去想办法洗刷他的罪名。
崇德殿内，灯火通明，照耀着侍卫们亮晃晃的长刀。
整个云汉的文武百官心中皆是了然，若非有人率领千军万马前来镇抚。
不然，就如皇上所言，没有人能治得了他。
谢厌走出崇德殿，外面月光如水，象是洒下一层朦胧的清辉。
初秋的深夜，风吹进衣衫，微凉。
谢厌从高高的台阶上缓步走下，仰望着星空。
“母亲，你可以安心了，今晚之后，整个云汉都会知道谢渊的残暴。”
“遗撼的是让他作威作福这么多年，在他临终前，儿子才完成毕生的使命。”
“这世间本就没有好人有好报这一说，但是坏人一定要暴露在阳光之下。”
谢厌如愿完成夙愿，身体都松懈了几分。
他踏着夜色往后面走去，皇上一时半刻还醒不来。
事情还未结束，后面才是关键。
想到沉南姿被魏贵妃叫到后宫，所为何？谢厌大约猜测出来。
谢昱定是伤情不容乐观。
巍峨的崇德殿侧面，夜风吹得衣袂飘飘，谢厌的发丝被吹到一旁。
夜色中有清凉的露水。
他唤来侍卫，“王妃何时回的靖王府？”
侍卫道：“回禀殿下，王妃还在和乐殿内。”
谢厌在黑夜中的眸光闪动，嘴唇不禁紧抿，宽大袖袍下的手指掐进掌心。
过了良久，久到侍卫都察觉不对劲。
谢厌才幽幽开口，“皇上昏迷，进后宫的手谕是拿不到了。”
侍卫垂着眼，不晓得靖王这话的意思。
难不成这半夜三更的，靖王还想夜闯和乐殿？
不过，靖王妃在里面，靖王要去找，也不是没理由。
再说，如今皇宫乱成一锅粥，整个皇宫都在靖王的掌控之下。
他想进哪里不能进？
谢厌的确进了后宫，他在后宫的石桥上站立了许久。
他静静的望着和乐殿的方向，黑暗之中，殿门口亮着两盏灯笼。
门前被重兵把守着。
整个皇宫都在他的控制之中，没有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出。
和乐殿内，魏贵妃已经知晓了谢厌宫变的事。
她是被士兵请回殿内的，被告知不能出去。
没有完成沉南姿请求的事情，她心里惴惴不安。
在谢昱的门口徘徊了许久。
听着里面沉南姿的声音，一直在和昱儿交谈，魏贵妃眼框泛红。
如果沉南姿是未嫁之身多好，两个孩子有情有义，她可能早就抱上了小皇孙。
这是世界就没有可是，如今谢厌正在发生政变，也不知道后面会如何？
他们被软禁在皇宫里，得不到消息。
至于皇上怎么样了，她也一概不知。
大约整个后宫，都被谢厌隔绝着。
魏贵妃无心睡眠，守在门外。
“你那时候专门欺负我，我真是讨厌死你了。”
沉南姿靠在床沿，侧身撑着脑袋，对着谢昱数落。
火红的灯光，把她的脸颊照得粉红一片。
“没。”谢昱的声音比之前有了些许的力道，清淅了一些。
沉南姿眉头一挑：“怎么没？你一个皇子，还带着一群公子哥，我一个小官的女儿，一个都不敢得罪。”
“还躲都躲不开，感觉你们就是那话本子里可恶的纨绔子弟，专门调戏良家妇女的坏人。”
“你好看！”谢昱突然说了三个字。
沉南姿一喜，整个人都激动得想跳起来，又害怕伤到他，半截身子站起来，跪在踏板上。
看着谢昱，他睁开了眼睛，一双清润的眸子正看着她。
沉南姿脸上的笑意扩大，惊喜道：“谢昱，你能睁开眼睛了。”
谢昱虚弱的笑了笑，他其实早就睁开了眼睛，已经看她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