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害怕杀不了我,还在遗诏上指定要赐死我。”
谢厌眼底有几分讥诮,走进书房。
“什么,他还专门在遗诏上要赐死你?”薛遇白呵笑一声,“真是歹毒!”
“你也是命苦,遇到一个这样的父皇。”
“我这一辈最感激的人就是你,还有你的祖父薛太傅,”谢厌眼底有了温暖。
“没有你们或许我早就身死,也是我连累了你们整个家族。
谢厌眼神真挚的望着薛遇白,语气坚毅,“你要的,我一定会拿给你!”
薛遇白瞬间红了眼框,不以为意的轻笑,掩饰心中的悲哀。
“谢厌,我们是一家人,说什么你我。”
谢厌若有所思的看着笔架,声音幽幽,“给我磨墨。”
薛遇白似乎明白他要做什么,眼神闪动,走至御桌旁。
向砚台里舀了一小勺水,拿起砚台,快速的研磨起来。
很快清水逐渐发黑,逐渐浓烈,形成墨汁,墨香也随之飘散出来。
谢厌从御桌上拿出一张纸来,用镇石压住两边。
挑选了一支毛笔,在墨汁里舔了一下,在砚台边缘刮了一下,收紧宽大的衣袖,提笔落在纸上。
薛清凝站在门口,眼神落在谢厌的身上,当她看清他在写什么时,眼里瞬间激烈和兴奋起来。
这才是她倾慕的男人,做事狠厉,从不多言。
这样的男人才配当这世间的主人,雷霆出击,铁血手腕,毫不拖泥带水。
可是,随即又想到什么,眼神瞬间黯淡下去。
薛遇白眼神也兴奋起来,喉结滚动着,“谢厌,你真是有备而来!”
谢厌嘴角微微勾起,眸光暗沉,“比起谋朝纂位,以武乱政,我还是更倾心于先帝授位,命所归。”
“云汉素来敬奉天地,敬仰祖先,信的是君权神授,认的是正统传承,唯有先帝亲手托付,遗诏明定的皇位,才是顺天意,合民心的正道。”
“私谋暗夺,弑君夺权的行径,终是逆天道,失民心,纵能一时掌权,也难安天下黎庶之心。”
“那满崇德殿的老匹夫们闹起来也是闹心的!”
谢厌拿起写好的遗诏,走至铜炉边,轻轻烘烤。
墨香更加浓郁,不过半炷香,遗诏上的字体已全部烘干。
谢厌看了一下天色,找来缄布,亲手细细的贴在上面,然后两边穿上诏轴。
做完一切,外面的天色已经微亮。
谢厌负手而立在窗棂边:“是时候让皇上醒来了!”
薛遇白得令,“我这就去办!”
说这话的时候,薛遇白声音都是微微颤斗的。
做这大逆不道之事,谁还能镇定?
薛清凝一直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谢厌,待薛遇白出去后,她倒了一杯茶水,走进书房里。
走到谢厌的身后,她站在他一步之遥的位置。
“谢厌,一夜未眠,喝口茶水,润润喉咙,也提提神,今日,怕是没空歇息。”
她的声音温和轻柔,带着几分顺意,楚楚可怜的端着茶盏,指尖轻颤。
薛清凝向来是清冷淡漠的性子,只有在谢厌面前,她才露出一些女儿家的娇柔胆怯。
谢厌看着窗棂外,种植的秋菊,花开得正艳丽,翠绿,浅红,柔白……
香味馥郁,沉南姿定是喜爱,他好想把这些都搬回去,放到她的院落里。
她肯定会喜欢!
见谢厌嘴角噙着笑意,薛清凝以为是对她笑。
“是顶级的资阳茶,你闻闻?”
她如同少女时期,一脸期盼的望着他。
他那张脸总是能让她怦然心动,盯着了就不想移开。
这么多年,她就没有看到过比他更好看的人了!
想到好看的人,薛清凝的脑海里不由想起另外一张脸,那是个妖孽,可惜,是个不中用的,有脸无谋。
不象谢厌,有勇有谋,是个几近完美的人。
那时,她若是坚定一些,如今是不是就不用如此忐忑不安。
片刻之间,薛清凝的思绪万千。
薛清凝举的茶水,热气弥漫,让谢厌不得不收回视线,落在她的手上。
谢厌眼底一片晦暗不明,几番思绪,还是缓缓的开口:
“这里不是你该待都地方,免得受牵连,回去吧!”
薛清凝听见他比上回温和许多,露出一些淡淡的笑意。
“你与哥哥皆在此,我哪有心思留在府里,只有看着你们,我的心才能安宁。”
“谢厌!”她举着茶杯,递到他眼前,执意要他接受。
就如同他们以前,闹了不愉快,他们会以茶为由,接下,就是和解。
他从来不会不接她的茶。
她在试探他,如果他不接,他们之间就真的一刀两断。
不,应该是他砍断了他们之间的情缘,若是如此……
下一瞬,她的指间一空,温热的杯身离她而去。
谢厌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她方才捏着的位置,杯沿与唇瓣相碰,他轻抿了一口。
她笑了!
嘴角含着春色,像窗棂外的秋菊一般,热烈的盛开。
“谢厌,你还记得我们去赏花吗?”
薛清凝的声音欢愉了几分,带着昔日的回忆,
“那一年,洛阳花卉,最美的不光有牡丹,还有菊花。”
“我想你送我一盆花,你说还未成亲,于我清誉不好,等成亲后,要多少送我多少。”
“你这话还算数吗?”
薛清凝想起他给沉南姿画画,心里难受,他接受了她的茶,并不代表他会如年少时,执意要她。
或许他会念及旧情,让她进他的后宫,可是,他和沉南姿之间,他对她好象生了情。
这是令她最为害怕的,所以,她还想试探一下。
谢厌那么聪明,他一定能明白她的意思。
谢厌喝尽茶盏中的茶水,转身,望着御桌旁的画桶,走过去。
把茶盏放在桌面上,走到御桌后面,抬眼对她道:“站在那,别动!”
薛清凝抬眸,看着他拿出一张白纸,拿起毛笔,沾了一下砚台里未干的墨汁。
晨风从窗棂吹进,乱了发丝,光线打在薛清凝的周身,像笼上了一层薄光。
不过一柱香时间,一幅十八描的小像画成。
“谢厌,皇上醒了!”
薛遇白走进书房,眼神却落在他画的小像上,随即看了一眼,还站在窗边的薛清凝。
谢厌不慌不忙的把毛笔搁浅,随即起身,往外面走去。
薛遇白随即跟上。
薛清凝从窗边走到御桌前,看着桌面上她的画象。
拿起,嘴角露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