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江湖气的狠劲儿,半开玩笑的说道:“再说了,在我卫玉东心里,你永远是我大哥,那个顶天立地的刘大壮!”
“谁他妈要是敢在背后嚼舌根,说你是废物,我第一个灭了他!”
“去你丫的!”刘大壮被他这副义愤填膺的样子逗乐了,忍不住笑骂道。
只是牵动了伤口,笑声听起来有些虚弱。
“少给老子在这儿拍马屁,谁不知道你小子现在是咱们堂口的大忙人!”
“嘿嘿!”
卫玉东挠了挠头,憨厚地笑了起来,“天地良心啊大哥,我这说的都是实话!”
“滚犊子!少在这儿给老子灌迷魂汤!”
刘大壮笑骂着,或许是被卫玉东这番话说得心情舒畅,或许是兄弟情深让他忘了自己是个伤者,下意识地就要抬腿去踹卫玉东,想给他个“教训”。
然而,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了大脑的理智。
这猛地一发力,瞬间牵动了大腿根部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哎哟我操!”
一阵比之前更加剧烈的钻心疼痛袭来,疼得刘大壮眼前发黑,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两下,差点没背过气去。
先前病房里那股凝重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气氛,似乎也随着这几句毫无隔阂的笑骂和刘大壮这狼狈的一幕,消散了大半。
卫玉东在病房里待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就率先离开了。
病房重归安静没多久,门口又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紧接着,病房的门被“哐”的一声推开了。
悟尘和黑仔两人,风尘仆仆地从盛南赶到了。
“嘿!你个死光头,这么多天了总算是舍得露头了?”
“怎么着,是不是觉得你壮爷爷已经凉了,不敢来奔丧啊?”
刘大壮一见到那颗锃亮的光头,眼睛顿时就亮了,刚才的疼痛仿佛都减轻了几分,忍不住又是一阵笑骂。
悟尘一边把手里拎着的营养品随手扔在沙发上,一边斜睨了刘大壮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嫌弃。
“啧。”
他阴阳怪气地啧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说刘大壮,你说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这满嘴喷粪的本事,一点事儿都没有呢?”
“老天爷还真是不公平,怎么就没把你这张破嘴给封上呢?”
说着,他还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脸上挂上了一丝“懊悔”神情,“早知道这样,我当时就该在你伤口上再撒点盐,让你清醒清醒!”
“你大爷的!死和尚我日你仙人板板!”
刘大壮气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奈何身上缠满了绷带,只能像条搁浅的鱼一样在床上剧烈地扭动了两下,脸红脖子粗地破口大骂。
要不是现在他这副鬼样子,他早就扑上去跟这个死和尚“同归于尽”了。
这两个活宝一凑到一起,简直就是天生的冤家对头。
你来我往的损话像连珠炮一样,丝毫没有给对方留半点情面。
然而,正是这种妙趣横生的互怼,让这间原本死气沉沉的病房,所有的阴霾顿时被一扫而空,充满了久违的生气。
站在一旁的黑仔,看着这俩人像小孩儿一样斗嘴,脸上那副万年不变的冷峻表情终于绷不住了。
他一脸无语地摇了摇头,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灿烂而轻松的笑容。
与此同时,宁州市立医院的特护病房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这里没有平阳那边络绎不绝的探视者,也没有堆满角落的果篮与鲜花,只有医疗器械发出的细微、规律的运转声,衬得整个房间静得可怕。
陈龙已经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普通病房,但他的情况远比刘大壮要严重得多。
虽然人是醒过来了,可身体机能受损严重,每天依旧要依靠大剂量的药物和复杂的仪器来辅助伤势的恢复。
他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而绵长,整个人仿佛一尊失去了灵魂的瓷偶,连动一动手指都是一种奢望。
马才虽然不像之前在重症监护室时那样寸步不离地守在这里。
但他几乎每天都会雷打不动地抽空过来看上一眼。
确认陈龙的生命体征平稳后,便又匆匆离去。
奇怪的是,陈烬那边却始终按兵不动。
既没有派人来“探病”,也没有任何进一步的举动,仿佛彻底将陈龙给遗忘在了角落里。
这诡异的平静,比任何雷霆手段都更让陈龙感到不安。
病床上的陈龙虽然身体动弹不得,像个植物人一样只能被动地接收外界的信息,但他的大脑却一刻也没有停止过高速运转。
说实话,他现在满心焦灼,却想不出一个能彻底打消陈烬疑虑的万全之策。
他不知道陈烬的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对方下一步会如何出招。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接下来的路,无论怎么走,必定都是凶险异常,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万劫不复。
事情进展到了这一步,似乎陷入了一个死胡同。
进,进不得;
退,也无路可退。
陈龙轻轻叹了口气,那口气息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唯有胸腔里的心脏在剧烈地、不安地跳动着。
他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将眼底那一抹深不见底的忧虑与挣扎彻底掩藏。
到了这个地步,所有的筹谋似乎都失去了作用。
为今之计,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既然陈烬那边迟迟没有动静,自己更要趁着现在还没有被接回去时,好好地理清一下这盘乱棋的思路。
他必须在这段时间里,想出一个能自圆其说、甚至反客为主的完美剧本。
就在他思绪翻涌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陈龙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视线有些模糊,但很快便聚焦在了来人身上。
只见马才带着两个小弟走了进来。
他径直走到病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陈龙,开口问道:“今天感觉怎么样?”
那语气里没有多少关切,更像是一种例行公事的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