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之后,平阳市。
平阳市,午后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将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金灿灿的暖意之中。
然而,在市中心医院特护病房的这方寸天地里,这明媚的阳光却显得有些寂寥和漫长。
刘大壮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像个被层层绷带包裹的木乃伊,动弹不得。
他百无聊赖地盯着天花板上那盏冰冷的吊灯,眼神有些失焦。
他已经苏醒好几天了,但身体此时仿佛不再属于自己,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提醒着他不久前那场惨烈的劫难。
此刻他的全身上下,除了眼珠子还能转动,几乎找不到一块能自由活动的肌肉。
每天换药、换纱布,成了他为数不多能感知到时间流逝的刻度。
他正处于一个漫长而痛苦的恢复期,这种除了躺着看天花板,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比身上的伤更让他烦躁。
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地推开,卫玉东提着个硕大的果篮,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自打刘大壮受伤后,堂口内的大小事务都落到了他这个副堂主身上。
作为堂口现在的实际掌舵人,他肩上的担子不轻,整天忙得是脚不沾地。
但无论多忙,他雷打不动,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来医院探望。
“大哥!”
卫玉东脸上挂着惯常的爽朗笑容,声音刻意压低了些,将果篮轻轻放在了房间角落的置物架上。
那里早已堆满了鲜花、水果和各类名贵的营养品,几乎都要要溢了出来。
刘大壮吃力地转动了一下眼珠,目光越过那些堆砌的礼品,落在了墙上的挂钟上。
时针正不偏不倚地指向下午两点。
“今天比往常晚了点啊。”刘大壮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两块粗糙的砂纸在摩擦。
卫玉东一边拉过椅子在床边坐下,一边笑着解释:“手头有几桩急事要处理,耽误了点功夫。”
“大哥,午饭吃过了吗?”
“吃了。”
刘大壮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眼皮微微下垂,似乎对食物提不起半点兴趣。
他费力地翘起一根手指,指了指身边的椅子。
卫玉东会意,将椅子又拉近了些,在床沿坐下,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
“大哥,你心里惦记的那件事……”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那帮杀手,除了那个领头的,其他的都已经是死人了。”
刘大壮的眼皮猛地一跳,原本平静的呼吸瞬间变得有些粗重。
自打他从鬼门关爬回来,这件事就像一根毒刺,深深地扎在他心上,让他寝食难安。
每每想到自己被那帮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杂碎弄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他胸中的怒火就抑制不住地翻腾,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方解心头之恨。
经过下面的人连日来的地毯式搜捕,那伙杀手如今只剩下那个脸上带着狰狞纹身的头目了。
然而,自打两天前,在城西废弃工厂与剩余的三名逃窜杀手进行最后的遭遇,并当场击杀两名之后,剩下的这一个,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彻底失去了踪迹。
卫玉东几乎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将平阳市翻了个底朝天。
下水道、烂尾楼、城中村……
任何一个可能藏污纳垢的角落都搜了一遍,却连根毛都没发现。
有的时候,卫玉东自己都忍不住怀疑,这家伙是不是长了翅膀,或者有什么特殊的渠道,已经悄悄溜出了平阳?
可这不可能!
他已经在所有离开平阳的交通要道,像高速公路收费站、长途汽车站、火车站、轮船码头,甚至是机场等等。都布下了天罗地网。
不仅如此,他还动用了些官方的关系,请他们帮忙留意。
按道理说,那个杀手脸上有着如此明显的特征,在这样密不透风的搜捕网下,他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显眼,根本不可能逃出去。
可连日的搜捕结果,不得不让卫玉东产生了这样的怀疑。
卫玉东摇了摇头,“目前还没有消息,这家伙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连根毛都没留下。”
“哼!”
刘大壮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冷哼,下意识地想要抬手,想狠狠地拍一下床沿来发泄心中的怒火。
然而,这个简单的动作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却是个巨大的挑战。
动作幅度过大,瞬间牵扯到了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
撕裂般的剧痛猛地袭来,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额头上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大哥,小心伤口!”
卫玉东见状,连忙起身,伸手轻轻按住了刘大壮的肩膀,生怕他再扯裂了好不容易缝合好的伤口。
刘大壮紧闭着双眼,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强忍着那股钻心的痛楚,脸色有些发白,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良久,他才缓缓睁开眼。
那双眸子里,哪里还有半分病人的虚弱,只剩下令人胆寒的冷厉和杀意。
“按你说的布控,他绝对不可能无声无息地离开平阳。”
刘大壮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所以,他一定是藏在哪个秘密的角落里了。”
他死死地盯着卫玉东,一字一顿地命令道:“给我加派人手,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这王八蛋给我从老鼠洞里揪出来!尽量……抓活的。”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我要亲自……活剐了他!”
卫玉东点了点头,“放心吧大哥,我一定不会让他给跑了的。”
“嗯。”
刘大壮点了点头,接着他缓和了下语气,笑了笑,“阿东啊, 你事情多的话就没必要每天都过来的,耽误事儿,我这边没什么事情。”
说着,他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你要实在是放心不下你这个废物大哥,你就三五天来一回看一眼就行了。”
“大哥,你这话说的就没意思了。”
卫玉东脸上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带着几分不悦,“要是没有这么多杂事缠身,我恨不得就住在这儿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