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知道她父母早逝，是由姑妈带大的。大学读的是中文系，毕业后做了几年编辑，然后开始专职写作。”方雪停顿了一下，“她很少提童年和家庭，说那是不愉快的回忆。”
虞倩突然问：“方先生，你认识一个叫林峰的人吗？”
方雪的表情瞬间凝固，虽然只有不到一秒的时间，但陈默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惊慌。
“不不认识。为什么这么问？”
“苏瑾的通讯记录里，最近三个月有频繁联系一个叫林峰的人。但我们查不到这个人的具体信息，手机号码是预付费卡，没有实名登记。”虞倩直视方雪的眼睛，“你真的不知道这个人？”
方雪避开她的目光：“苏瑾有很多读者和朋友，我不可能每个都认识。”
陈默和虞倩交换了一个眼神。方雪在撒谎。
“方先生，你的车刹车线被人为剪断，这意味着有人想杀你。而你的未婚妻刚刚被谋杀，你认为这两者之间有关联吗？”陈默单刀直入。
方雪的脸色更加苍白：“我不知道也许只是巧合？”
“在刑侦工作中，巧合往往是最后考虑的可能性。”虞倩说，“方先生，如果你隐瞒什么，不仅会妨碍调查，还可能让自己处于更大的危险中。”
方雪沉默了很长时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绷带边缘。急诊室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苏瑾她收到过威胁信。”他终于开口，“不是电子邮件，是手写的信件，装在普通信封里，邮寄到我们家。第一次是在三个月前。”
“信的内容是什么？”
“‘我知道你的秘密，准备接受审判’。”方雪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苏瑾吓坏了，想把信烧掉，我坚持要报警，但她死活不同意。她说这是她必须自己面对的事情。”
“信还在吗？”
“第一封被她烧了。但后来又有几封，我偷偷藏起了一封。”方雪从外套内袋掏出一个透明的塑料文件袋，里面是一张折叠的白纸。
陈默小心地接过来，戴上手套展开。纸上是用从报纸杂志上剪下的印刷字拼贴成的一句话：“十年过去了，但正义不会沉睡。”
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每个字的大小和字体完全一致，显示出拼贴者极度的耐心和控制力。
“十年？”陈默皱眉，“苏瑾十年前在做什么？”
“她大学刚毕业，在一家出版社做编辑助理。”方雪说，“我问过她十年前是否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她说没有。”
虞倩拿起文件袋仔细观察：“信封呢？”
“普通的白色商业信封，邮戳是本市的，但没有寄件人信息。”方雪说，“我查过邮戳区域，是市中心商业区，人流量大，不可能通过监控找到寄信人。”
陈默将证物小心收好：“方先生，我们需要你提供dna样本和指纹，用于排除现场可能留下的痕迹。另外，在案件调查期间，我们会派人保护你的安全。”
方雪疲惫地点点头：“只要能找到杀害苏瑾的凶手，我配合任何调查。”
离开医院时，天已大亮，雨后的城市被洗涤得干净而清晰。但陈默知道，这座城市的阴影从未真正消散，它们只是躲在光明的角落里，等待着再次浮现的时机。
回到警局，技术部的小王带来了新发现。
“苏瑾云端存储的密码破解了，”小王兴奋地说，“她用了和电脑登录密码类似的组合——‘guilty10years（有罪十年）’。里面有一个加密文件夹，全是扫描文件。”
陈默和虞倩凑到电脑前。文件夹里是数十份剪报、照片和文档的扫描件，时间跨度从十年前到现在。最早的一份剪报日期是十年前的十月二十日，标题醒目：“女大学生失踪案悬而未决，警方扩大搜索范围”。
报道内容是一名二十岁的女大学生林晓雨在夜自习后失踪，最后一次被看到是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馆。警方进行了大规模搜索，但始终没有找到人。三个月后，案件被列为悬案。
“林晓雨，”陈默念出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虞倩已经打开了另一份文件：“苏瑾当时的日记。十年前她二十二岁，正是林晓雨失踪案发生的时间。”
日记扫描件的字迹比现在清晰工整，但内容却令人不安：
“10月21日：晓雨还没回来。大家都急疯了。我不该让她一个人走的，但我真的没想到”
“10月25日：警察又来问话了。我按我们商量好的说了。上帝原谅我，我只是想保护大家。”
“11月3日：噩梦越来越频繁。我总梦见她在水里看着我，眼睛睁得大大的。她说：‘为什么不说出真相？’”
“12月10日：他们宣布停止搜索了。晓雨的父母哭得撕心裂肺。我不敢看他们的眼睛。我是个懦夫，是个罪人。”
陈默和虞倩沉默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些日记碎片拼凑出一个令人不安的可能性：苏瑾可能与林晓雨的失踪有关，并且隐瞒了重要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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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看，”陈默说，“后面还有更多。”
接下来的文件是手写笔记，似乎是苏瑾对当年事件的记录和分析：
“关键时间线：
- 晚上8点：我和晓雨在图书馆复习
- 9点30分：晓雨接到一个电话，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
- 9点45分：晓雨说有事要先走，我提出陪她，她拒绝了
- 10点：我离开图书馆，回宿舍
- 10点15分：宿舍同学证实我回来了
- 10点30分：咖啡馆监控最后一次拍到晓雨
- 11点后：晓雨彻底失去联系”
“可疑人物：
1 张教授：晓雨的导师，据说对晓雨过分关注。但案发时有不在场证明。
2 周浩：晓雨的前男友，分手后一直纠缠她。案发时行踪不明。
3 神秘来电者：未知身份。晓雨接电话后明显不安。”
“我的疑虑：晓雨那天晚上似乎要去见什么人，而且不想让我知道。她接电话时，我隐约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说‘老地方见’。晓雨小声回答‘我会带东西来’。”
“带什么东西？”陈默皱眉。
虞倩翻到下一页，是一张泛黄的照片复印件。照片上是两个年轻女孩的合影，笑得灿烂。其中一个明显是年轻的苏瑾，另一个应该就是林晓雨。照片背面有一行娟秀的字：“永远的朋友——苏瑾&晓雨，2008年春”。
“她们是朋友，”虞倩轻声说，“最好的朋友。如果苏瑾隐瞒了晓雨失踪的真相，这种负罪感足以折磨她十年。”
陈默点头：“而且‘十年过去了，但正义不会沉睡’——威胁信直接指向这个时间点。有人知道苏瑾的秘密，现在来索取‘正义’了。”
“但为什么是现在？”虞倩思索，“十年追诉期？不，命案没有追诉期限制。除非”
“除非林晓雨没有死，”陈默接上她的思路，“而威胁者认为现在是时候让真相大白了。”
老李推门进来，脸色严峻：“刚刚接到报告，林晓雨的父母今早收到一个匿名包裹，里面是林晓雨失踪那天背的背包，还有一张纸条：‘真相即将揭晓’。”
陈默猛地站起来：“包裹从哪里寄出的？”
“本市，和苏瑾收到的威胁信同一个邮区。”老李说，“技术科正在分析包裹上的痕迹。但更诡异的是，背包里的物品保存完好，就像昨天才放进去的一样。”
“十年了，”虞倩低声说，“如果背包一直被保存着，意味着林晓雨可能真的还活着，或者至少，有人一直保留着她的物品，等待着某个时刻。”
陈默抓起外套：“老李，我需要林晓雨失踪案的全部档案。虞倩，我们去找苏瑾的大学同学和老师，看看有没有人记得当年的事情。”
“还有一个人，”虞倩提醒，“方雪。如果苏瑾真的涉及林晓雨的失踪，她的未婚夫知道多少？”
陈默点头：“让张辰和林峰继续保护方雪，同时留意他的动向。如果他隐瞒了什么，现在压力之下可能会有所行动。”
苏瑾的大学位于城市另一端，十年过去，校园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当年的中文系教学楼还在，但外墙已经重新粉刷，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根据档案记录，苏瑾的班主任王老师已经退休，但仍住在学校附近的教职工小区。陈默和虞倩找到她时，她正在院子里侍弄花草。
“苏瑾？”王老师推了推老花镜，脸上露出惋惜的表情，“多好的孩子啊，文笔好，人也安静。我听说她成了作家，真为她高兴。没想到”
“王老师，我们想了解一下苏瑾大学时期的情况，特别是她大四那年发生的事情。”陈默说。
王老师的表情突然变得谨慎：“你们是为那个案子来的吧？林晓雨失踪案。”
“您还记得？”
“怎么不记得，”王老师叹了口气，示意两人进屋，“那件事震动了整个校园。林晓雨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成绩优异，人缘也好。突然就这么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客厅的茶几上摆着几个相框，其中一张是毕业合照。王老师指着照片上的两个女孩：“看，这就是苏瑾和林晓雨。她们是室友，也是最好的朋友。晓雨失踪后，苏瑾像变了个人，整天魂不守舍的，毕业前瘦了一大圈。”
虞倩仔细观察照片：“王老师，据您所知，林晓雨失踪前有没有什么异常表现？”
王老师沉思片刻：“晓雨那段时间确实有点奇怪，常常一个人发呆，接到电话就匆匆离开。我问过她是不是谈恋爱了，她只是笑笑不说话。苏瑾应该知道得更多，她们无话不谈。”
“警方调查时，苏瑾是怎么说的？”
“她说那天晚上她和晓雨在图书馆学习，九点多晓雨接了个电话就提前离开了，她一个人学到十点才回宿舍。”王老师回忆道，“警察问了好几次，她的说辞都一样。但有个细节”
“什么细节？”
“苏瑾说晓雨离开时带着一个蓝色的文件夹，里面似乎装着一些文件。但警方后来搜索时，并没有找到这个文件夹。”王老师压低声音，“我当时就觉得奇怪，晓雨为什么要带着文件夹去见人？而且苏瑾的描述有个矛盾点——她说晓雨接电话时很紧张，但又坚持一个人去。”
陈默记下这个细节：“还有其他同学知道什么吗？”
“大部分同学都毕业离校了。不过”王老师犹豫了一下，“你们可以找找周浩，他是晓雨的前男友。当年警察也重点调查过他，但他有不在场证明。我听说他后来去了外地，但去年好像又回来了。”
“您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王老师摇头：“没有。但我记得他父亲是开装修公司的，叫‘周氏装饰’，可能还在经营。”
离开王老师家，陈默和虞倩立即查询“周氏装饰”的信息。公司果然还在，地址在城东的建材市场附近。
“先去公司，如果找不到周浩，至少能打听他的下落。”陈默启动车子。
路上，虞倩一直沉默地看着窗外。陈默瞥了她一眼：“在想什么？”
“时间和罪恶，”虞倩轻声说，“十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但有些东西永远不会改变。苏瑾背负着秘密活了十年，最终这个秘密杀死了她。而那个寄威胁信的人，等了十年才行动，为什么？”
“也许他也在等待某个时机，或者某个人的出现。”陈默说，“又或者，他花了十年时间策划这一切。”
建材市场熙熙攘攘，各种车辆和工人穿梭其间。“周氏装饰”的店面不大，招牌已经褪色。两人推门进去时，一个中年男人正在打电话。
“我说了多少次，那批材料质量不行，必须换”男人挂断电话，转身看到陈默和虞倩，脸上露出职业笑容，“两位需要装修？我们公司正在搞活动”
陈默亮出证件：“警察。我们找周浩。”
男人的笑容瞬间消失：“周浩？我是他父亲周建国。那小子又惹什么事了？”
“只是调查一些情况。他在吗？”
“不在，快一个月没回家了。”周建国烦躁地点了支烟，“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手机打不通，朋友都说没见过他。警察同志，他到底怎么了？”
“我们正在调查一起案件，需要向他了解一些十年前的情况，关于林晓雨失踪案。”
周建国的脸色变得铁青：“又是那件事！那件事毁了我儿子！十年前警察整天盯着他，同学老师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他整个人都垮了！好不容易重新振作，现在你们又要翻旧账？”
虞倩平静地问：“周先生，您儿子最近和什么人有联系吗？或者，他有没有提到过苏瑾？”
“苏瑾？”周建国冷笑，“那个作家的名字？我儿子提过，说她在电视上接受采访，装得像个成功人士。他说‘她知道真相，却躲在谎言后面’。我以为他只是发牢骚”
“他有没有说过要找苏瑾？”陈默追问。
周建国沉默了一会儿，猛吸了几口烟：“两个月前，他说‘是时候让真相大白了’。我问他想干什么，他说‘做该做的事’。然后不久就搬出去了，再也没回来。”
“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以去吗？朋友家？出租屋？”
“他有个工作室，在大学城那边，搞什么艺术创作。”周建国翻出一个地址，写在便签纸上，“但我上周去过，锁着门，邻居说很久没人来了。”
陈默接过地址：“如果他联系您，请立即通知我们。这很重要，关系到一起谋杀案。”
“谋杀？”周建国的手抖了一下，烟灰掉在桌上，“谁谁被杀了？”
“苏瑾。”陈默观察着他的反应。
周建国瞪大眼睛，脸上闪过震惊、恐惧，最后是一种复杂的释然：“果然果然还是出事了”
“您知道什么？”虞倩敏锐地问。
“我不知道具体的事，”周建国颓然坐下，“但我儿子这几个月一直很不对劲，整天关在房间里查资料，打印了很多旧报纸和文件。我问他在查什么，他说‘查一个应该被惩罚的人’。我以为他还在纠结林晓雨的事”
离开周氏装饰，陈默立即拨通老李的电话：“老李，我们需要立即找到周浩。他可能是关键人物，也可能是下一个目标。”
电话那头传来老李沉重的声音：“陈默，有新情况。技术科在苏瑾的电脑里找到了一个隐藏的聊天记录，她和一个人约好昨晚八点见面，地点是她的书房。而那个人的网名是‘审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