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纸条翻来覆去地看,那行小字清晰可见,用同样的红色印泥写成,但看起来更新,像刚写上去不久。
“再抽一次。”
这是什么意思?警告?邀请?还是某种诅咒?
我打开手机,在搜索栏输入“抓阄裁员 诡异事件”,跳出的结果大多是法律新闻和评论,没有超自然内容。直到我翻到第三页,看到一个不起眼的论坛帖子,标题是:“我们公司也抓阄裁员了,然后出事了。”
发帖人匿名,描述的情况和我们惊人相似:公司经营困难,用抓阄决定裁员名单,抽到“裁员”的人陆续遭遇不幸。有人出车祸,有人家里失火,最诡异的是,所有受害者都声称在事发前看到过“红色的字在动”。
帖子最后写道:“我觉得那不只是纸条,是某种契约。你抽到了它,它就选中了你。”
我后背发凉,继续翻看。下面有人回复:“楼主在哪?我们也发生了类似的事,在无锡,物业公司。”
发帖时间是三年前。
我试图联系回帖人,但账号已注销。论坛管理员告诉我,那个帖子不久后被大量投诉,最终删除。“发帖人后来私信我,说不想惹麻烦,让我们删掉一切。”
“他还说了什么?”我问。
“只说了句奇怪的话:‘它们喜欢公平的游戏’。”
挂断电话,我坐在黑暗里,手中捏着那张越来越冰的纸条。它们?它们是谁?
第二天,我决定去找同样抽到“裁员”的同事。除了小刘,还有十三个人。我一个个打电话,四个无人接听,三个换了号码,两个直接挂断。只有五个人愿意见面。
我们在一家偏僻的茶馆包间碰头。五个人——我、小刘、老王、张姐、小周,还有一个电话里答应来但最终没出现的李师傅。
“李师傅昨晚住院了,”张姐脸色惨白,“他老婆说,他突然发疯似的撕扯所有纸张,说纸上的字在流血。”
包间里一片死寂。
“不只是他,”老王闷声说,“我家里所有的书,报纸,甚至儿子的作业本,上面的字都会偶尔扭动。我老婆说我疯了,带我看了心理医生。”
“医生怎么说?”我问。
“说我压力太大,产生幻觉。”老王苦笑,“但我知道不是。那纸条它不一样。”
小周是个三十岁的单身女性,一直没说话。等我们都说完,她才低声开口:“我把它烧了。”
我们齐齐看向她。
“抽到那天晚上,我就用打火机烧了,”她说,“但第二天早上,它完好无损地出现在我的早餐盘子上。”
“怎么可能?”
“我不知道,”她颤抖着,“但更可怕的是上面的字变了。”
她从包里掏出一个铁盒子,打开,里面正是那张纸条。她不敢碰,用镊子夹出来摊在桌上。
纸条上,“裁员”两个字下面,多了一行小字:
逃避无效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小刘几乎要哭出来。
我看着每个人的脸,这些曾经的同事,现在的受害者。我们的共同点不仅仅是抽到了“裁员”,还有
“你们有没有签公司给的补偿协议?”我问。
大家面面相觑,都点头。
“我签了,”张姐说,“但一直没收到钱。”
“我也是。”
“我也是。”
我心中一动。公司承诺的补偿金,应该已经到账了。如果都没收到
“我要起诉公司,”我说,“这不合法。抓阄裁员本身就不合法,现在连承诺的补偿都不给。”
“起诉?有用吗?”老王悲观地说,“公司敢这么做,肯定有后台。”
“至少比坐以待毙强。”我坚定地说。其实我还有一半话没说出来:我想看看,当我们用合法手段挑战这场“抓阄游戏”时,会发生什么。
那天下午,我去了律师事务所。接待我的律师姓吴,听完我的陈述后,眉头紧锁。“这明显违法,《劳动合同法》第四十一条明确规定,裁员应当优先留用为本单位工作时间较长、家庭负担较重的员工。抓阄完全不符合法律规定。”
“我们能赢吗?”
“有很大把握,”吴律师说,“但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这类官司可能拖得比较久。”
“没关系,”我说,“我等得起。”
离开律所时,天又早早黑了。才下午四点,街灯已经亮起。我走在回家的路上,经过一条小巷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身影。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巷口空无一人,但巷子深处的地上,似乎有一张白纸。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确实是张纸,但不是普通的纸。它和我那张纸条一模一样的大小和质地,上面也有红色的字。但不是“裁员”,而是:
破坏规则者
我倒退一步,突然感到巷子两边的墙壁在向中间挤压。我转身想跑,却发现来路变得异常漫长,原本几步就能出去的巷口,现在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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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上的砖缝开始渗出红色液体,像血,但更黏稠。液体蜿蜒流下,在地面汇集,形成一个词:
公平
“谁在那里!”我大喊。
没有回答。但那些红色液体开始向上涌动,沿着我的裤腿爬升。我拼命拍打,却怎么也甩不掉。它们爬到我的胸口,颈部,最后汇聚到我的右手——握过纸条的那只手。
右手掌心一阵灼痛,我低头看,皮肤上浮现出淡淡的红色印记,正是“裁员”二字。
“啊!”我猛地坐起,发现自己躺在自家床上。
林静冲进来:“怎么了?做噩梦了?”
我满头大汗,呼吸急促。“几点了?”
“晚上九点,你一回来就说累,睡了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我从律所回来是下午四点,如果睡了三个小时,现在应该是七点才对。但我没力气争辩,只是检查自己的右手。
掌心里,没有任何印记。
是梦,又是梦。
但当我下床时,发现裤脚沾着一点暗红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我凑近闻了闻,有股淡淡的铁锈味。
接下来的日子,我一边配合律师收集证据,一边继续经历各种怪事。家里的纸张经常莫名其妙地移位,有时上面会出现红色的印记,但一眨眼又消失。儿子不再说“红字叔叔”,但开始画一些令人不安的画:一个巨大的纸箱,里面伸出无数只手;一个没有脸的人,手里拿着一叠会飞的纸。
林静越来越担心。“陈默,我们要不要找个懂这些的人看看?”
“懂这些的人?”
“神婆,道士, whatever,”她有些语无伦次,“我同事说,郊区有个老先生,专门处理这种不干净的东西。”
我本想拒绝,但想到最近发生的一切,最终点了点头。“好吧,去看看。”
老先生住在无锡郊外的一个老旧小区里。家里摆满了各种神像和符咒,空气中有浓郁的香火味。他听完我的叙述,又看了我带来的纸条(我最终决定带着它),脸色凝重。
“这不是普通的诅咒,”他说,“这是一种‘契约灵’。”
“契约灵?”
“有些仪式或行为,如果聚集了足够多的怨念和不公,就会产生这种东西,”老先生解释道,“你们公司的抓阄,表面上说是为了公平,实际上是最不公平的做法。三十七个人的愤怒、恐惧、绝望,全部汇聚到那几十张纸条上,特别是‘裁员’那几张。”
他指着纸条:“这东西现在认准你们了。它要的是‘公平’——扭曲的公平。”
“什么意思?”
“它认为抓阄是公平的,所以你们必须接受结果。如果有人试图打破这个结果,比如起诉公司,就是‘破坏公平’,它会惩罚你们。”
“那我们怎么办?”
老先生叹口气:“两种方法。一是满足它的‘公平’,也就是接受裁员的结果,默默承受。”
“第二种呢?”
“用真正的公平击败它,”他说,“如果你们能在现实中获得公正的裁决,证明抓阄是不公平的,它的力量就会减弱。”
“所以起诉是对的?”
“对,但很危险,”老先生警告,“在官司出结果前,它会拼命阻止你们。你们可能会遭遇更多意外。”
他给了我几张符,让我放在家里。“只能稍微抵挡,治标不治本。真正的解决之道,在法庭上。”
回家的路上,我心情沉重。但决心更坚定了。不仅为了赔偿,为了公道,现在更是为了活下去。
起诉材料递交后的第七天,小刘出了车祸。他在过马路时突然僵住,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拉住,然后被一辆转弯的货车擦倒。幸运的是只受了轻伤,但他坚持说,撞车前的一瞬间,他看到空中飘着一张纸条,上面的字是:
退出
“它在警告我们,”小刘在电话里哭诉,“陈哥,我撑不住了,我要撤诉。”
“小刘,冷静点,如果我们现在放弃,就正中它下怀了。”
“但我害怕!下次可能就没这么幸运了!”
我无法说服他。小刘是第一个,但不是最后一个。接下来的两周,又有三个同事以各种理由退出诉讼。有的是家人突然生病,有的是自己“想通了”,还有一个直接失联。
只剩下我、老王和张姐还在坚持。
公司方面终于有了反应。经理亲自打电话给我:“陈默,听说你起诉了公司?”
“是的,因为你们的做法不合法。”
“何必闹成这样呢?”他语气出奇地和善,“公司愿意给你双倍补偿,只要你撤诉。”
“其他同事呢?”
“也可以谈。”
我几乎能想象他咬牙切齿的样子。“不用谈了,法庭上见。”
挂断电话后不久,我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打开是一张照片,拍摄角度似乎是偷拍,内容是我儿子在学校操场玩耍的照片。
下面附着一行字:
想想家人
愤怒和恐惧同时涌上心头。他们竟敢用我的家人威胁我!但紧接着,我发现照片里有个奇怪的地方:我儿子身后的地上,有一张白纸。
放大照片,能勉强辨认出纸上的红字:
最后一次机会
这不是公司发的。公司不会用这种方式,这太超自然了。
是“它”发的。
那天晚上,我做了最可怕的梦。梦见自己在法庭上,法官宣判我败诉。整个法庭突然变成那个会议室,所有旁听者都变成了纸人,脸上印着红色的字。法官脱下法袍,里面是经理的脸。他大笑着,把一箱纸条倒在我头上。
“抽啊!再抽一次!”
我从梦中惊醒,发现手里真的攥着一张纸条。不是原来那张,是新的,上面写着:
法庭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