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暗流涌动?(1 / 1)

除夕的烟花余烬还未散尽,正月初三的深夜,张氏祠堂里已是一片死寂。

祠堂门窗紧闭,只点着两盏铜灯。灯油是新添的,却烧得噼啪作响,像有什么东西在油里挣扎。昏黄的光勉强照亮祖宗牌位,那些蒙尘的木主在阴影里沉默地俯视着堂下十几个跪坐的人影。

张蕴坐在主位,身下垫着厚厚的锦褥,但背脊依然佝偻得像被什么压垮了。他裹着一件黑貂大氅,脸色在灯下泛着不正常的灰白,唇色青紫——腊月二十五那场判决后,他就一病不起,今晚是强撑着起来的。

“都都来了?”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下首跪坐着七八个老者,都是龙鳞城残存的世族家主。陈氏倒了,张家重创,现在剩下李家、王家、刘家、赵家还有几个依附他们的中小家族。人人脸色凝重,有人手指在微微颤抖。

“张公,”李家主李淳低声开口,“今日刑曹又传唤了我家两个管事,问去年田租的事。这是要要清算到底啊。”

“我家也是。”王家主王贲咬牙,“农曹派人重新丈量田亩,说我家多占了三百亩河滩地,要收归公田分给流民。那地那地是我祖上花了真金白银买的!”

“还有那劳什子‘考功制’!”刘家主刘裕恨声道,“我儿苦读十年经书,竟比不过一个刻字匠的儿子!那郑小七现在刑曹当书佐,我儿却连吏学都没考上奇耻大辱!”

抱怨声此起彼伏,祠堂里的空气越来越沉。

张蕴闭着眼听着,直到所有人说完,才缓缓睁开:“说完了?”

众人噤声。

“说完了,就说正事。”张蕴撑着扶手,费力地坐直些,“陆炎的新政,你们看明白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

“他不是要改制度,”张蕴一字一句,“是要掘我们世族的根。田产、仕途、律法——这三样东西,是我们立身之本。现在,他要夺田,废察举,立新律。每一样,都在要我们的命。”

李淳颤声问:“那那我们怎么办?硬抗?可他有兵”

“硬抗是死路一条。”张蕴摇头,“陈氏就是例子。他有兵,有民心,还有那一套蛊惑人心的新政。我们正面斗,斗不过。”

“那难道就坐以待毙?”

“不。”张蕴眼中闪过寒光,“正面斗不过,就从背后捅刀。”

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放在灯下。信封是普通的黄麻纸,但封口处盖着一个特殊的印记——一只展翅的飞鸟。

“这是”王贲瞳孔一缩,“徐州曹仁的印记?”

“不错。”张蕴枯瘦的手指抚过印记,“腊月二十八,我派人秘密去了徐州。初一回信,曹仁愿见我们。”

祠堂里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

通敌。

这两个字像两块冰,砸在每个人心上。

“张公,”刘裕声音发颤,“这这可是族诛的大罪啊!《龙鳞律》第三条写得明明白白——”

“族诛?”张蕴笑了,笑容惨淡,“等陆炎把我们的田分光,把我们的子侄赶出衙门,把我们的家产抄没充公,那时候,和族诛有什么区别?”

他环视众人:“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

沉默。沉重的沉默。

只有灯花爆裂的噼啪声,和窗外呼啸的寒风。

许久,李淳哑声问:“曹仁要什么?”

“要两样东西。”张伸出两根手指,“第一,龙鳞城的布防图——尤其是棱堡、箭楼、投石机的位置。第二,新政的详细内容,特别是那‘考功制’、‘均田制’、‘功绩考课法’。”

“这这是资敌!”

“是,是资敌。”张蕴坦然承认,“但曹仁承诺,事成之后,龙鳞城归他,但田产、宅院、商铺,全数归还我们。而且,察举制恢复,我们的子侄优先入仕。”

诱惑。

赤裸裸的诱惑。

众人的呼吸粗重起来。有人在挣扎,有人眼中已露出狠色。

“可陆炎有兵”王贲还在犹豫。

“所以需要时机。”张蕴压低声音,“曹仁信中说,开春后,曹操将亲征淮南。届时二十万大军压境,陆炎必率主力迎战。那时,城里空虚——”

他没说完,但意思已明。

里应外合,开门献城。

“但我们我们哪来的兵?”刘裕问。

“不需要兵。”张蕴从怀中取出一张图,展开在灯下。那是一幅龙鳞城内部简图,上面用朱砂标着几个点,“东门守将陈武,是我故交之子。北门水寨的吴老大,祖籍徐州,与曹仁有旧。还有粮曹、工曹里,我们的人不下百人。”

他指着图上一处:“最关键的是这里——匠营火药坊。陆炎那些‘轰天雷’、‘神机弩’,都靠这里供应。若能掌控此处,或毁掉它”

众人盯着那幅图,眼中渐渐燃起火焰。

那是绝望中看到的唯一生路。

也是通往深渊的第一步。

“干了!”王贲第一个拍案,“与其被陆炎一点点蚕食,不如搏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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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我一个!”李淳咬牙。

“还有我!”

一个接一个,手按在图上,像是立下血誓。

张蕴看着这些手,看着那些扭曲的脸,心中却一片冰凉。他知道,这一步踏出,就再无回头路。赢了,能保住家族百年基业;输了,就是万劫不复。

但,还有选择吗?

他收起图,沉声道:“既如此,立誓吧。”

众人齐跪,面对祖宗牌位。

张蕴举起三炷香,香头在灯焰上点燃,青烟袅袅升起。他声音嘶哑却清晰:

“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张蕴,今率龙鳞诸姓家主,共谋大事。事若成,重振家声;事若败,甘受天谴。若有背誓者,人神共诛,子孙断绝!”

香插进炉中。

众人跟着上香,低声重复誓言。

烟雾在祠堂里弥漫,模糊了牌位,也模糊了人脸。

---

同一时刻,民府密室。

鲁肃面前摊着三封信。

信是从不同渠道截获的:一封是今早从徐州飞来的信鸽腿上取下的;一封是东门守军从一个可疑行商身上搜出的;还有一封是张氏一个旁支子弟偷偷送来的。

三封信,内容大同小异,都是联络徐州、密谋反叛。

“主公,”鲁肃声音沉重,“张蕴真的动手了。”

陆炎坐在他对面,借着烛光看着信。他看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像在品味什么。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惊讶,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东门陈武、北门吴老大”他轻声念着信中的名字,“粮曹三个吏员,工曹两个匠头,还有匠营火药坊的看守。”

每念一个名字,鲁肃的心就沉一分。

这些人,有些是围城时的功臣,有些是刚提拔的新吏,有些甚至是他亲自考察过的。

“主公,”他忍不住道,“是否立刻拿人?尤其是火药坊,万一被毁”

“不急。”陆炎放下信,看向窗外。夜色浓稠,远处有零星的爆竹声——那是百姓在庆贺新年。

“蛇还没完全出洞。”他缓缓道,“张蕴联系的人,应该不止这些。他在等,等我们露出破绽,等曹军南下。”

鲁肃急道:“可若真让他们掌控了要害——”

“所以他们掌控不了。”陆炎打断他,从案下取出一卷图,展开。

那是一幅比张蕴手中更精细的龙鳞城防图。上面不仅标注了各处要害,还用不同颜色画着许多虚线、箭头。

“火药坊真正的配方、工艺,只有姜离和三个老匠人知道。坊里那些‘工匠’,一半是我们的人。”陆炎指着图上一处,“东门陈武子敬,你可记得围城时,陈武手下有个叫韩烈的年轻校尉?”

鲁肃想了想:“记得。他父亲战死,他因守孝错过晋升,后来在武考中表现出色。”

“他现在是陈武的副手。”陆炎淡淡道,“而且是赵云亲自安排的。”

鲁肃恍然:“主公早就”

“至于北门吴老大,”陆炎指向另一处,“他祖籍徐州不假,但他母亲是巢湖渔女,他十二个兄弟,有八个死在曹军屠刀下。他会投曹?”

他收起图,看着鲁肃:“子敬,新政推行,触动利益,必有人反扑。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我们要做的,不是防住每一次暗算,而是——”

他顿了顿:“让他们跳出来,跳得越高越好。然后,一网打尽。”

鲁肃脊背发凉。

他忽然意识到,主公等的就是这个时刻。等那些藏在暗处的敌人,自己走到光下来。

“那我们下一步?”

“按兵不动。”陆炎起身,走到窗边,“张蕴要联络,让他联络。他要策反,让他策反。甚至可以给他一点‘帮助’。”

“帮助?”

“比如,让他‘偶然’得到一份半真半假的城防图。比如,让他‘顺利’地接触到他以为能策反的人。”陆炎转身,烛火在他眼中跳跃,“我们要让他相信,他的计划在顺利进行。这样,他才会把所有底牌,都亮出来。”

鲁肃深吸一口气:“可这太险了。万一有疏漏——”

“所以需要你。”陆炎走回案前,郑重道,“子敬,民府五曹,你要牢牢掌控。尤其是户曹、工曹,绝不能被渗透。刑曹那边,让严掾暗中调查,列出可疑名单,但先不动。”

他顿了顿:“军府那边,我会和子龙交代。这场戏,要演得像真的。”

鲁肃肃然:“属下明白。”

“还有,”陆炎补充,“保护好那些真正做事的人。郑小七、周安、王伯、姜离他们是新政的种子,不能有闪失。”

“是。”

陆炎最后看了眼那三封信,将它们凑到烛火上。火焰舔舐纸边,迅速蔓延,将那些密谋的文字吞噬成灰烬。

“让火烧起来吧。”他轻声说,“烧得越旺,清理得越干净。”

---

正月十五,上元节。

龙鳞城里挂满了花灯,学宫的孩子们提着自制的纸灯在街上嬉戏。养济院的老人们分到了元宵,织造坊的妇人领到了新布。一切都显得祥和热闹。

张蕴站在自家阁楼上,望着街上的灯火,手中捏着一封新到的密信。

信是曹仁亲笔,约定三月十五,曹军南下。届时以烽火为号,里应外合。

他身后,李淳、王贲等人静静站着。

“都准备好了?”张蕴问。

“东门陈武已暗中联络,承诺届时开城门。”李淳低声道,“北门吴老大还有些犹豫,但已收下黄金百两。火药坊那边我们的人已经混进去了三个。”

张蕴点头,将信在灯上点燃。

纸灰飘落,像黑色的雪。

“再等两个月。”他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眼中却无半点暖意,“两个月后,这一切都会是我们的。”

楼下传来孩童的笑声,清脆悦耳。

张蕴闭上眼,想起了自己的孙子。那孩子今年七岁,本该在陈氏祠堂的宗学里读书,现在却只能请西席在家教。

为了子孙,为了家族。

他握紧了拳。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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