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的午后,阳光通过马尔福庄园藏书室高高的彩绘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斑烂的光影。
阿斯特坐在窗边那把熟悉的扶手椅里,膝上摊开着一本厚重的《中世纪魔文溯源》。
书页泛黄,字迹古老,但他读得专注,修长的手指偶尔在某个复杂的符文旁轻轻划过,指尖带起微弱的魔力涟漪。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专注——麻瓜世界那些漫长的工作日教会了他如何屏蔽干扰,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任务上。
只是此刻,任务不再是剧本上的台词或镜头前的表情管理,而是这些古老而优美的魔法文本。
猫头鹰敲击窗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那是一只漂亮的雪鸮,羽毛在阳光下洁白得耀眼。
它站在窗台上,歪着头,黄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腿上绑着一个厚重的羊皮纸信封。
阿斯特放下书,起身打开窗户。雪鸮轻盈地飞进来,落在他伸出的手臂上。
它的爪子很轻,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他解开信封上的绳子,雪鸮轻轻叫了一声,振翅飞走了,留下几片洁白的羽毛在空中缓缓飘落。
信封沉甸甸的,用的是厚重的羊皮纸,封口处是熟悉的霍格沃茨蜡封——红色的蜡上印着盾牌、狮子、鹰、獾和蛇的纹章。
阿斯特看着那个蜡封,呼吸有瞬间的停滞。
然后,他平静地撕开信封。
里面是几张折叠整齐的信纸。第一张是录取通知书,熟悉的绿色墨水,优雅的花体字。他的目光迅速扫过那些公式化的语句——“很高兴通知您”、“请在附件中找到所需书籍及装备一览表”
阿斯特的手指在信纸上停留了片刻。那纸张的质感,墨水的微涩气味,甚至字体转弯处细微的笔锋,都如此熟悉。
德拉科每年夏天都会收到这样的信,而他总是在旁边安静地看着,心里计算着还有几年自己才能收到属于自己的那一封。
现在,它来了。
他将通知书放在一旁,开始阅读附件。书籍清单很长,装备要求详细,注意事项明确。
他的目光在“一年级新生不允许自带飞天扫帚”那条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
德拉科曾经对此抱怨了很久。
然后,他看到了学院分配的预测——
其实不需要预测,马尔福家的人只会去斯莱特林,这是常识,也是传统。
但当“斯莱特林”那几个字清淅地印在羊皮纸上时,阿斯特还是感到一种奇异的确认感。就象终于拿到了通往某个早就预定好的世界的门票。
他将所有文档重新叠好,放回信封,然后拿起信封,走出藏书室。
德拉科正在温室里检查那几株珍稀的月光草——
它们的银色叶片在白天会微微卷曲,只有在月光下才会舒展,是制作某些高级镇定剂的关键材料。
夏季是它们生长的关键期,需要精心的照料。
但他今天的注意力不太集中。
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温室门口,耳朵捕捉着走廊里传来的每一个脚步声。
他知道就是这几天了。霍格沃茨的录取通知书通常在七月最后一周寄达。
纳西莎昨天晚餐时还提到,她听说诺特家的男孩已经收到了信。
德拉科放下手中盛着特殊营养液的水晶瓶,直起身。
温室里很安静,只有喷灌系统轻柔的嘶嘶声,和各种魔法植物在生长时发出的、几乎听不见的细微声响。
空气里弥漫着泥土、水分和上百种植物的混合气息,浓郁而生机勃勃。
但他忽然觉得这里的安静有些过于沉重。
他转身准备离开温室,就在这时,温室的门被推开了。
阿斯特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厚重的羊皮纸信封。
午后的阳光从他身后涌进来,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金色的光晕。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深色长裤,黑色的卷发有些随意地散落在额前。
他的表情很平静,但那双绿色的眼睛里,有一种明亮的光芒,象是暗夜森林里突然亮起的灯火。
德拉科的心脏轻轻一跳。
他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那封信是什么。
他走过去,目光落在阿斯特手中的信封上,然后抬起眼,看着弟弟的脸。
阿斯特没有说话,只是将信封递给他。
德拉科接过信封,手指拂过蜡封上那些熟悉的纹章。
他没有拆开,只是看着阿斯特。在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发生了某种奇异的折叠——
他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这个已经几乎和自己一样高的少年,也看到了许多年前那个蜷缩在藤篮里、攥着他手指不放的婴儿;
看到了眼前这双沉静、深邃的绿眼睛,也看到了那双曾经清澈见底、只倒映着他一个人身影的稚嫩眼眸。
阿斯特的变化是何时发生的?
德拉科在脑海中迅速回放。
是身高——阿斯特已经不再需要仰头看他,他们的视线几乎可以平齐。
是轮廓——曾经圆润的脸颊线条变得清淅分明,下颌的弧度优雅而坚定。是气质——
那种孩童特有的、柔软的依赖感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清冷的从容,像深秋的湖水,表面平静,深处却蕴藏着难以测度的力量。
但这些变化不是一夜之间发生的。
它们是日积月累的,是时光用最温柔也最无情的方式,一点一点雕刻出来的。德拉科只是突然意识到,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阿斯特了。
不是匆匆一瞥,不是习惯性的关注,而是真正地、仔细地观察这个正在迅速成长的少年。
“恭喜你,阿斯特。”
德拉科听到自己这样说。他的声音很平稳,甚至带着一丝惯常的矜持,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句话背后翻涌着多少复杂的情绪。
骄傲。
他的弟弟如此出色,如此完整。
阿斯特不再仅仅是需要他保护的弟弟,而是一个即将拥有自己道路的独立个体。
怅然。那个会软糯地喊他“哥哥”、会紧紧抓着他衣角、会把所有情绪都摊开在他面前的孩子,似乎正在远去。
紧张。霍格沃茨对阿斯特而言,将不再是故事里的城堡,而是真实的、复杂的现实。
那里有课程,有竞争,有社交,有规则,还有哈利·波特。德拉科不知道阿斯特会如何面对那个“救世主”,不知道那个在车厢里会露出冰冷锋芒的弟弟,会在更大的舞台上展现怎样的面貌。
阿斯特抬起头,绿眸中闪过一丝明亮的光彩。
那光彩里有一种纯粹的期待,还有一种毫不掩饰的喜悦——
不是为了霍格沃茨本身,而是为了“能和哥哥在同一所学校”。
“谢谢哥哥。”
阿斯特说,声音平静,但德拉科听出了那平静下的波澜。
德拉科将信封递还给阿斯特。
他们的手指在交接时短暂相触,阿斯特的指尖微凉,但握力坚定。
温室里,月光草的银色叶片在阳光的缝隙中轻轻颤动,仿佛也在为这个时刻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