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的话声像随时都能随风飘走,不仔细听,听不真切。
丧灵一听来了生意,嘀咕着还是京城好,刚开业就有活计。
她压着喜色,温柔和气地上前问了情况。
李砍听了两女的交流,原来是周氏死去的孩子念头不散,一直盘踞在家里。
可能是刚才丧灵为一干纸扎人送灵的动静,让这孩子的亡念有所感应,本能的寻求帮助。
只是在周氏已经半疯的视角下,她的儿子依旧活着,但她又解释不清孩子为什么看得见却摸不着,话也渐渐说的混乱。
“大表哥,我打算去周娘子家里看看,这孩子死的不明不白,怨念不散,帮他早点安息也好。”
丧灵避过周娘子,回来小声说道。
“我也同你一起去吧,正好奇怪周貌这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二人讲好,丧灵跟着周氏走了两步却觉得有些不对,扭头一看,李砍站在原地不动,腮帮子咬出几条肌肉的纹路。
“砍哥?”
“丧灵啊……这事儿我就先不去了,你是渡送亡者的行家,回头与我说说情况便好,我还有事。”
李砍的变化非常突然,可丧灵见他神色认真,点点头没有多言,跟着周氏走了。
而站在杠铺外的李砍深深吸了口气,慢慢往家里走去。
越走越觉得头皮发麻!
“我在干什么?明明想好先到刑部差房取了人骨串珠,天亮后去探极乐寺的,为什么突然就把这事儿搁下?而且搁下后差点又把此事忘掉……
如果不是法家阴术‘操杀生之权柄’让我意识到自己的意志念头被触动影响,可能就会和丧灵先一起去周家看看那小儿亡念的情况。
会不会再把本密宗的事情拖在后面?甚至彻底想不起来!”
李砍回到自己屋里将斩首刀取下,细细抚着刀柄上暗沉的纹路。
黑暗中丝丝缕缕的杀气溢了出来,一张脸比夜色还沉。
“我来到这个世界,来到大离成为李家子李砍后什么事最重要?
前身的死!”
轰嗡——
李砍将刀甩背在身后,大步出了屋子,门都未走,一跃跳出院子。
几个起落间离开延庆坊,向内城的方向跑去。
“一开始我从苟寿那里知道佛珠不详后就将东西藏在刑部,打算自己命境有成后寻个合适的时机,再去探查前身的死因。
可从什么时候起,这件事情就变得似乎不重要了?而且一直被我有意无意地遗忘?
是进过皇城,还是成为候命官以后?
一旬多前我本来去衙门里把珠子找了出来,为什么当时想了想又把它搁下?
这么重要的事情,甚至到今天仍旧可能威胁着我性命的事!
竟然拖了这么久!”
李砍忽然觉得毛骨悚然,这段日子他从没闲下来过,各种事情层出不穷。
练功、读书、入命境。
彩门、候命司、神策府、兵主院,甚至是皇城地下的浊龙腑。
与许多地方的人都有了交集,但唯独把最最重要的事情下意识忽略了。
就好象是拖延症,明明知道这件事早晚得做,非做不可。
可就有种莫名的抗拒,一定要熬到火烧眉毛了才行!
“……两个多月了,我竟然连前身为什么死的都没搞清楚,我他娘的到底在干什么!”
李砍不敢再等,他不知道自己被什么人或者是什么“东西”所影响,法家二命的能力看来也不是每次都能让自己警醒。
但至少入道法家后,随着精神意志的不断强化,他开始能注意到这股悄无声息地,影响着自己念头与想法的力量。
他开始有所醒转,使这种影响力不再沦肌浃髓、难以抗拒。
一路上,李砍始终保持着“操杀生之权柄”和“课群臣之能”两道阴术高度活跃的状态,生怕自己一个念头不知又窜到哪里。
持着候命官腰牌入了内城,盏茶功夫就赶到刑部衙门,从差房的横梁上找出了人骨佛珠。
“东西倒是还在,如果真的有人刻意用什么术法影响我遗忘这件事,为什么不把珠子也偷偷拿走?
如果珠子被偷,会不会是刑部里有十祸的内鬼,人口失踪案是不是和十祸有关?得通知宋伯父——
艹!不对!”
此刻拿着串珠向外走的李砍突然暗骂一声,明显觉察自己的意识又有些发散,思路诡异的向不着调的地方跑去。
他提起【恶魄】的凶杀气顶上头,再加之法家一命【启法】境对精神意志的加持,二命【治势】的阴术对意识念头的掌控。
终于让自己处在一种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状态,目标清淅的向京城本密佛宗所在,大光明极乐本寺的方向而去。
天开始放亮,已经过了卯时,算算时辰正好也到了该开始暗巡内城的时候。
就快到本密寺,小臂上的定方腕转了起来,表示有候命司此次一起当差的同僚靠近。
……
“李恩兄!”
“李大哥!”
“包威?徐家兄弟?”
同样外罩杂色麻袍的包威三人向李砍赶来,神色兴奋,可脸上却……
“你们这是怎么了?”
包徐三人身上的情况不知怎么样,脸都青肿的厉害。
尤其是包威,象个猪头似的,如果不是几次相处互相有了些熟悉,李砍肯定认不出他。
“我们……我们后来去寻蓝教头了,李恩兄你别多心,实在是见你武道进境神速,想着去蓝教头那儿碰碰运气,能不能让他也指点指点我们,可结果……”
几人以为名声极差,从不教徒的蓝汉鹏是背地里教导支持李砍的人,可没想到去了就被打出来。
包威头铁,还想厚着脸皮表现一副全心习武的赤诚之心,结果被蓝汉鹏隔空虚劲抽了一嘴巴子。
当场昏死过去,昨天才算缓过来。
“蓝教头没有教我,他不收徒的,只是跟我闲聊过几句。”
李砍摇了摇头,又奇怪这三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徐雨躬身一拜,道:
“承蒙李大哥为我兄弟三个出头,我们找了宋命枭换了当差的卫所,以后就跟着大哥你混了!”
“这样啊,那感情好,以后倒是也不必如此称呼,你们比我都长几岁,叫大哥怪别扭的,喊我李砍便是。”
四人间气氛一时融洽,李砍也乐意身边有肯撑他的人一起办差。
包威有意讨好李砍,主动道:
“砍哥,内城有家康雅居,按摩的手艺不错,我先带你去舒坦舒坦,暗巡之事你也不必亲自盯着,有事儿我们仨去看看便是。”
李砍一听,心思刚动,旋即陡然机警起来,望着包威的脸色渐渐有些不善,冷声道:
“我若一定要现在就亲自去巡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