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你胆子也不小，不错，没被吓尿裤子，别嚎了……待会让我爹他们看到，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李砍对付熊孩子从来就有一手，丧灵作为阴门扎纸匠有些奇怪的本事，只是不知她的命境到了几层。
“说说，怎么想的？敢来找我麻烦。”
丧灵哭的有些抽抽，打着哭嗝有一声没一声的：
“我，我不要嫁人！我不要嫁你，呜呜……你往死里欺负我呐，呜呜……”
李砍愕然，声音也有些急了。
“我为什么要娶你，谁说我要娶你了！别碰瓷啊，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娶你的。”
丧灵一听止住了哭，有些抽噎地站起来，糊了糊脸，花猫似得。
“那你保证，不论我爹怎么张罗，你都不能娶我！”
李砍咕哝了句什么“小小对a”，接着郑重地向丧灵承诺，此生娶狗都不娶她后，小娘转哭为喜，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道：
“那你以后就还是我的好表哥，今日是小妹的不是，日后一定赔礼，唯兄长马首是瞻！”
李砍看丧灵的性格脾气，忽然想起前几日一起战斗过的，那位棍陵褚氏的大娘子。
大离朝的女人没什么地位，大多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家相夫教子或做些女红针线，农户家则是跟男人一起下地种田。
凡是在外抛头露面的，甭管做什么活计，与人说亲都要矮上三分。
李砍目前唯二认识的两位成道入命的女子，性格多少都有些离经叛道，倒是鲜活生动，别有气性。
丧灵絮絮叨叨说起他爹打的主意，说他如何爱财却又没甚魄力，一心指望自己赶紧多生几个孩子，到时能挑一个男孩姓丧，为丧家续上香火。
“……老大不小的人，手艺多少年没长进，净想着多挣点银子能在玉京扎下根，他别忘了还是本姑娘拍板进的京！
真想图钱，我给他搓两箱纸元宝，一样花的出去！”
“那你这辈子就不成亲了？女子家，一辈子不成亲也不是个事儿啊，总得在活人周围过日子，会有闲言碎语的，对了，你爹命境几层？”
李砍在院里同丧灵嗑着瓜子闲聊，小娘不屑地哼了一声，道：
“我爹是‘不命’境，成亲多没意思，若实在避不开旁人的嘴，我自己扎个纸相公就成，还听话！
我啊……就想把扎纸这门手艺再往上推推，三命【阴傀师】不该是尽头的。”
李砍望着丧灵的眼光一变，入道不命境说好听点，是此人达到了凡人技艺的极限，大白话就是没入道。
而丧灵这般讲，意味着她已经是扎纸匠一业最高的三命境界！
这小娘才多大？不过二八年华。
李砍心里有些震惊，嘴上却道：“扎纸匠的本事也稀松嘛，都三命了就刚才那么两手？”
丧灵一听有些气急，刚要反驳，门外忽然敲锣打鼓起来。
“周老爷可在家，小人来报喜呦！周貌周老爷举人高中，高中‘亚元’呐！‘亚元’！”
铛铛铛……
报喜信儿的差役嗓子比锣响，没入延庆坊巷口就开始吆喝，把坊里的老少们全嚷了出来。
大伙听着动静，蜂群似的交口接耳，神色古怪。
不象别处地方，周围邻里听到科举高中的喜讯都欢天喜地沾起福气，喊着吉祥话。
可这座延庆坊却怎么也热闹不起来。
“周貌？周貌中举了？”
李头刀等人也从隔壁院子回来，沉清荷听到外面的动静眼睛突然红了，咬牙骂道：
“老天爷真是瞎了眼！”
随即快步进屋，掩实了门，不想再听见这些声音。
李砍随着李头刀、苟老爷子、丧家父女一起出了门。
老红差知道不仅是刚刚搬来的苟、丧两家。
儿子李砍前些日子去了皇城当差，也不清楚周貌家发生了什么。
一张脸慢慢冷下来，将那日他在周貌家的所见所闻讲了一遍。
“嘿嘿嘿……砍哥儿还记得我头子同你说过啥，人呐，都是半人办鬼的！”
“婶娘说的对，直娘贼！这种畜生都能中举，真是老天不开眼。”
丧仪见女儿张口就是糙汉子粗话，想训斥两句又没那个本事和胆子，只能糟心的闭上了眼。
“爹，你刚才说，从那以后周貌就象变了个人，文才大进？”
李头刀鼻子一哼，道：
“我也是听坊口你钱叔那老几位闲嚼谷的，说这周貌在挂读的书院连做了几篇文章，得了什么先生的看重。
那几日他家忽然来了好些个儒生同窗拜访，把他夸得跟文曲星下凡似的。
狗屁孝廉司竟还给他搬了匾额，举为孝行！入他先人的，我呸！”
李砍本能觉得这事情透着古怪，不只是一个看起来象“人”的东西，把亲儿做成肉羹喂给亲爹吃。
更是因为经过了这样的事后，这个“人”还能没有被刺激得疯癫，还能正常地生活下去，甚至文采突飞猛进。
读了十几年书不上不下，一朝开窍竟然高中举人，还是仅次于头名“解元”的“亚元”！
报喜的差役叮呤咣啷地赶到周貌家门口，距李家只隔着一条巷道。
这位京城新科亚元老爷家的大门却紧闭，门口挂着白色的灯笼，一副办丧事的模样。
门头挂着一张铜匾，上刻“至孝贤良”四个大字。
差役有些尴尬，这下正赶上亚元老爷家里死了人，没了刚才热火朝天的激情劲儿。
敲敲门，等了半晌，一声吱扭，大门泄出条缝。
“咳咳，小小姐，令尊可在家中啊，周貌周老爷高中举人亚元！小的特来报喜……”
周如玉一只眼睛藏在缝里，见来人这般说话，门缝再开的大了一线，刚好容一只小手伸出来。
差役愣了数息，急忙从怀里摸出报帖，刚交到女娃手里，小手便快速的缩了回去，大门哐的关上了。
“呸……真他娘晦气！”
都没等走远些，报喜差役一口啐在周家门坎上，抬头看了眼象两颗死鱼眼珠的大白灯笼，骂骂咧咧的走了。
为了抢这个报喜人差事他可是许了几个同僚分些赏钱，这下一分没捞着，回去如此讲来定是没人信的。
还要自己掏钱赔搭进去！
周家院里，周如玉望着爹爹的屋门呆了半晌，突然死命地抽了两口气，小跑到娘亲的屋前。
可手刚摸上门，想到娘亲现在只会不停得和空气中不存在的弟弟讲话。
尤豫着又缩了回来。
正当她不知所措时，身后突然抚来一双大手。
“如玉，把捷报给爹爹吧。”
周如玉鹿儿似的惊跳开两步，头埋在胸口不敢看面前的人，将报帖递了过去，转身便跑了。
周貌刚想温言挽留女儿，见状无奈得摇摇头，面色平静。
拆开纸封随意扫了两眼，盯住“二名亚元”的字样半晌，嗤笑道：
“终究是开窍的晚，只得了区区亚元，呵呵，真正的文华天赐岂是凡夫俗子可比。”
收起报帖，周貌转身去了灶房，开始做起一家人的午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