驽马拉曳的板车来时带着两人五尸,归时载着两人三尸。
听刑部的差役说,这块破板子从来没有单拉过活人
李砍收了这伙销赃牙人的四把钥匙,也问清了埋东西的地方,却没有急着去取箱子,打算回候命府后问清这种事情的处理办法再说。
一则李砍不在意什么墓葬里的陪葬物。
二则他怕柯丑石等人回去后拿这件东西发难,他若真留下箱子自己变卖了钱财,说不得又是个麻烦。
将牙人胡楷和他的三个同伙的尸体交予刑部处理后,李砍到家时已经是夜里了。
他躺在榻上一时有些睡不着,于是调出玉简悬浮于视野中,琢磨起那篇新收到的《武柳真意观照诀》。
【……火者真意也。精因火化,火因风灼,意重则火炎,意轻则火寒,修炼全凭风火耳。】
【夫‘不漏’者周身闭窍,血精自守,其难者在寻漏矣。可燃大火迫气血雄烈,方观照漏窍,拿捏轻重火候,封闭其漏,是以成就‘不漏’……】
“这东西……又邪又正啊!”
比起蓝教头传他的那篇四平八稳的《息休精华固握术》,这部玉简上荐读的观照诀则立意大胆激进,求的是短时间内修成“不漏”的法门。
两篇功法对照学习下,李砍对【养精】不漏的认知更加清淅明了。
以息休固握术的练法,日日掐诀谨守,缓慢的弥补周身“漏洞”,只要勤勉坚持,天资差些也能养精功成,是最为正统无错的好东西。
可《武柳真意观照诀》则是先通过将气血燃烧到极致,让自身无形散溢精气的缺漏更明显的暴露出来,再凭心意观照和独特的风火法门一口气堵上!
这不仅对修习者自身气力功底的要求极高,更考验其身体敏感度和掌控火候的天资。
若是一次成功自然好,但几次烈火烹身,都不能抓住机会封堵漏窍的话,反倒会让自身亏空严重,损失蓄养的精气。
这会更加拖延养精功成的进度,甚至从此伤了元气,断绝武夫的命境之途。
所以李砍对这功法的第一反应便是“又正又邪”。
“练是一定要练的,息休固握术的进境太慢,就算我练的效果显著,恐怕也要一年后才能养精功成,这篇观照诀的练法至少可以尝试一两次,若是不成再说。”
并且他的法家之道踏入二命境后【治势】后,对这样的修炼方式也有巨大的帮助。
【简主:李砍】
【律道天阶——法家一命境:启法、二命境:治势、三命境:掌刑官未破】
【杀道天阶——武夫一命境:养精未破】
【杀道人阶——刽子手一命境:断头刀、二命境:恶魄、三命境:杀胚未破】
【稷下学宫,未开启】
白日里火急火燎的入皇城寻救兵,然后又在苟家义庄遇见柯丑石几人大打出手,李砍只寥寥看了眼【治法】的能力,没有仔细研究。
此刻再看,心中隐隐冒出个念头。
即便不知道春秋纪时期,其他学派道统有何本领神通。
但法家者,一定是诸子百家中最强之一!
【法家二命:治势】
【法家“势”之一脉由法家创始人之一的贤者慎到最早推衍形成,是教导君王如何驾驭群臣,稳定统治地位的法门。】
【阴为实,阳为虚。此境可掌握法家两道“阴术”神通。】
【君如身,臣如手,君主掌握生杀大权,臣下需完全服从君主,正如人的精神意志与肉体的关系。】
【法家阴术——操杀生之柄】
【掌此阴术的法家门徒能绝对的控制自我意念;有着超凡的专注力、意志,以及对事物的洞察力;学习各种知识甚至技业命境的天资都会提高。】
【法家阴术——课群臣之能】
【掌此阴术能极大提升法家门徒操纵自我肉身的觉知和意识;学习拳脚功夫,诸多赖以肉身磨砺的技艺将变得极为轻松。】
“乖乖……这两道阴术,看似没有一个可以直接使用的本领或神通,可若真如上面所言,是能生生是打造出一个擅长诸道诸艺的天才!”
李砍怀疑,他今日在车上通过宋终提起的一句话,就看破候命司各卫与元侯的关系,以及王朝上层的暗涌博弈。
本身就是法家阴术【操杀生之柄】对洞察力和思维能力的提升。
“法家门徒在近古春秋纪时期,靠着这两道阴术的能力恐怕会兼修多条命境,再加之后期法家自有的神通……如此强的道统,是如何被灭绝的呢?”
再想想今天玉简出现《武柳真意观照诀》的过程,李砍一直以为这玉简只能靠行刑斩首才会有反应。
可今天自己破了一个案子,也得了篇经义。
而且相比之前行刑后零零散散的儒家、法家篇目,这部《武柳真意观照诀》显然更完整且实用。
但砍头与破案,这其中的共同点又在哪呢?
“玉简主要是帮助我指引入道和命境的相关信息,砍头斩首是刽子手该做的事,破案与明辨是非又属法家的权责之内。”
“似乎能引起玉简反应的根本……是操行所在命境艺业的本分?”
“如果我是个厨子,恐怕做一盘好菜玉简就能有反应,若是乐师,也许创出乐曲或弹奏曲目就能得到功法典籍?”
李砍觉得这个推断更为合理,日后看武夫命境成就后玉简是如何反应便知。
而且这简颇有灵性,似乎所给的内容都是对自己有所帮助的。
只是一开始他始终不能入道儒家,才觉得这卷随之穿越而来的“金手指”毫无用处。
想通这些,李砍捏住“睡”字握固印沉沉睡下。
初时有梦,似乎在那座神秘的皇城里,幢幢雄楼的脚下有各种奇诡的影子和怪物丛生。
而在皇城的中央,被唤作“玉宫”的皇家宫殿则闪铄着黑紫色的幽光……
……
一连两日,李砍都在家安心陪着父母,练练刀,读读书。
他同李头刀说过苟家爷俩已经准备变卖义庄和土地搬过来的事后,老红差分外高兴,人来疯似的扯着嗓子嚷嚷。
“好啊!早就该来,再加之你丧家叔叔父女,咱们三家凑一起,热闹!”
“丧家在沧县的杠铺不做了?也要搬来京城?”
李砍回想起记忆中关于扎纸匠丧家的印象,这家人一直在京畿局域边缘的沧县开杠房,与李家还沾点亲戚。
“沧县的白事生意越发不好做,死的人是不少,但别说棺材,连纸钱花树都卖不了几沓,老百姓家大多一张草席卷了了事,他家手艺好啊,来京才能讨得生活……”
沧县距离玉京城并不遥远,徒步行路也就四五日便到。
这般天子脚下的地方日子都开始过得艰难,大离昭武一朝,还能算得上是平安盛世么?
算算时间,苟家和丧家到京时,自己恐怕要在皇城里当差,还回不来。
收拾过包袱,李砍吃过晚食缓了一个多时辰便辞别二老,换上跂蹱靴离了家。
他想过《武柳真意观照诀》的修习方法,若要让气血升腾到极致,逼迫身体达到体能极限,用这双靴子是最好的办法。
而此刻与李家只隔了一条巷道的周秀才家里。
周貌驱走了内人周氏和女儿周如玉,罕见的亲自伺奉起病父。
……
“貌儿啊……你还是读书要紧,这些事情让周氏来做就好。”
“没,没事的父亲,呕,我让她带着如玉回娘家几天,呕……”
周貌一边干呕着,一边扯出周父放在身下便溺用的油布单子。
他心道这样的事情简直不是人能受得了的,周氏怎么会忍了近十年。
女人着实腌臜。
白天里,周貌以自己要祭拜儒道圣神“大成神圣孝德文宣灭法教主”为理由,说家中不能有女人,将周氏和女儿使回娘家。
又说儿子周金屋须得和他一同祭拜,所以硬留了下来。
周氏走时担心他们没有吃的,特意做了许多粗馍和菜留下,但不知怎的,她一路上心却慌得厉害。
“儿啊……貌儿?”
周父侧躺在榻上,身子蜷缩成个虾米样,他患的病是痹症。
又叫“鹤膝风”或“历节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