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说话了?咱们既然都是候命官,就得把案子审清楚,你们三个看好,一起做个见证。”
李砍同柯丑石说完,回身望向那报案的行商男人,面目一正,陡然升起一股从容不迫,令人感到威严信服的气势。
“我问你,你叫何名?哪里人士,与这三人都是什么关系?”
行商男人还没从骤变的情形,和三个同伴突然化成“尸鬼”找他索命的惊吓中出离。
可在这位年轻的红衣官差面前,混乱的心绪和恐惧都被强行压下,磕磕巴巴的答道:
“小,小人胡楷,徽临州茂县人,是个来往各州县间贩货的行,行商,那三个是与小人一同合伙做生意的弟兄朋友……”
“贩的是什么货,从哪里贩到哪里,为什么投宿在此?”
李砍紧接着问道,可这几个非常正常的问题胡楷却半晌说不清楚。
他几次张了张嘴,总觉得在对面这个年纪不大的官差注视下,编好的话术却怎么也讲不出口。
“苟爷,他们四个昨夜投宿可曾带了货物或大量银两?”
苟寿摇了摇头,指了指那三具又躺回石案上的尸体道:
“四个人都只带了随身细软,那三个死了的身上也只有散碎的银子。”
“他们是怎么死的?”
苟寿脸上挂上了一抹古怪的笑容,领着李砍来到三个尸体边。
“验尸断案是宋家小子的本事,可我照顾了一辈子阴客,人是怎么死的还是能看得明白。”
三具尸体虽然被短髯候命官打的骨断筋折,但好在他的一对双钩在打斗时卡在了苟家儿媳肩头,手上没有利器,没有破坏尸体最初造成死亡的伤口。
匕首捅入心窝、铁钎从后脊梁刺入、钝器砸碎了后脑,并且能找到互相搏斗过的痕迹。
“他们三个半夜不知怎的,突然起了内讧,两个就死在外头的停棺铺里,两个摸入我儿的灵堂欲做歹事,死了一个在里面,另一个逃了。”
李砍点点头,一把薅起瘫在地上的胡楷,提溜着他依次看过三具男尸。
而胡楷丝毫没有见到同伴尸身的悲戚,只是偏过脸,呜呜喳喳的乱哼。
“我问你,你说这三人是被僵尸害了命,僵尸是如何杀他们的,用牙还是爪?难道僵尸每杀一人还去换一件兵器,分别用三种铁器杀了三个人?”
“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大雨夜里,正经行商怎么敢在停死人的义庄留宿!”
胡楷被撂在地上,半晌,长长的泄了口气儿,终于道:
“我们是帮‘土夫子’销货的,月前收了一批古物,又寻到一位玉京里的贵人买主肯出大价钱买下,可昨天傍晚便开始下起大雨,眼看赶不上在城门关闭前进京……”
“我们四个一合计,先寻个地儿把货埋了,想找个地方随便对付一晚,第二天再取货进城……谁成想……”
在胡楷的讲述中,事情渐渐被拼凑了明白。
四个为盗墓贼销赃的灰色牙人倾尽银钱,收了一大批古墓里出来的贵重物件,指望这一笔货卖了能富贵馀生。
他们处理好货物投宿进苟家义庄后,四个人几乎同时各怀鬼胎的起了歹念。
而这歹念却不止是干掉同伙,黑吃黑。
在投宿过程中,苟家儿媳的身影被其中一个看到,那个人心想着也没在义庄子里见到青壮男人,只有一个老头和小孩。
于是夜里偷偷爬起来,摸向了女人所在的屋子……
“——你等等!说清楚,这个见色起意的人,到底是哪个!”
胡楷讲到这里言语含糊,被李砍突然出声打断。
他随手指了躺在靠外边的一具尸体,却不敢与李砍灼灼迫人的目光对视。
突然,胡楷感到一股让自己莫名胆寒和恐惧的气息袭来,眉眼一臊,深深地低下头。
“是我……”
“恩,继续。”
胡楷是他们四个里唯一没有想到黑吃黑的人,可他爬起来后不久,却有个同伴也起身跟了上来。
胡楷摸着黑,看不出苟家儿媳躺着的屋子分明是个灵堂的布置。
他摸到女人的身体,皮肉的触感象风干的腊肉又干又涩,并且冷的像石头,没有丝毫温度。
一直抚摸到胸脯,面庞,终于发现女人根本没有心跳和呼吸,就是一具死尸。
而此时苟老爷子也听到动静,突然操控女尸起身,一下子惊到了胡楷!
他大吼出声,身后尾随着想要杀他的同伙更被吓了一跳,二人情急之间扭打起来,反倒是胡楷摸到一个石头的香炉,先砸死了同伴。
而屋外两个假寐的人也被吼声刺激到,几乎同时起身,各持利器向对方捅去。
胡楷亡魂大冒的从里屋灵堂跑出来,看外头的两个同伙已经火并死了,恐慌之下顶着大雨,向城门的方向逃了……
“那你为什么不独自去取了货物,正好独吞卖钱,反倒去报了官?”
李砍思虑首尾,于是问道。
“我们放货的铁箱上了四把黑纹锁,一人一把钥匙,想要硬破开得费大麻烦大力气,情急之下没顾上取钥匙,我身上的银钱又都落在这里,可……可这义庄有僵尸,我不敢一个人回来……”
胡楷将一切讲完,深深地松弛下来,他望着躺在石案上的三具同伴尸身,只觉得这一切发生的荒唐。
若是自己真就一跑了之,反倒海阔天空了。
嗡——
【获荐读篇目:《武柳真意观照诀》】
“恩?以往行刑砍头才会有诸子学派的文章典籍出现,怎么破了案子也会有?而且是那篇在息休固握术后却看不到的‘荐读篇目’。”
玉简在案件查清后突然起了反应,浮现了一篇功诀,李砍一时被这动静影响分了神,漠然的望着前方,恰好看起来象是直勾勾的盯着柯丑石。
“李砍!我们三个出来办差府里是有记录,有人知道的!就算你把我们都灭了口,最终也能顺着苟家的关系找到你,你不要自误!”
柯丑石情绪突然有些激动,捂着胸肋强行想要起身,却又牵动了断骨和脏腑的伤势,连呕了几口血。
另外两个待行走听闻也着急起来,挣扎着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