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目光落在走过来的柱子身上，打量了两眼，认出了是那晚送白婉婉回家的年轻人。
但还是摇了摇头，语气没什么商量余地，“不行。我送你们上去。”
他记得母亲的叮嘱，也记得上次的事。
这荒山野岭，让白婉婉跟着一个不算太熟的小伙子上山，他不放心。
白婉婉看他态度坚决，知道拗不过，有些无奈，但也理解他的好意。
她看向柱子，带着点歉意。
柱子却毫不在意，甚至很高兴，“成啊！坐拖拉机上去更快！来，白师傅，上车，我指路！”
三人重新上车。
路上，白婉婉把自己的来意简单告诉了柱子。
柱子一听更高兴了：“嘿！那白师傅你可真是找对人了！负责育苗的就是我二叔啊！他那儿的苗，我跟你说，绝对这个！”
他竖起大拇指，脸上满是自豪，“都是二叔一点点琢磨的，用的砧木都跟别处不一样，长得壮实，抗病！”
白婉婉心里有了底，但具体如何，还得亲眼看过。
拖拉机吭哧吭哧地爬了十多分钟，在半山腰一处相对平缓开阔的地方停了下来。
眼前是梯田式园子。园子边上，搭着覆着塑料布的暖棚，看着有些简陋，但规模不小。
棚子旁边有间木屋。
“老李叔！老李叔！你在吗？”
柱子跳下车，几步跑到木屋前，用力敲了敲那扇薄木板门。
里面静悄悄的，没回应。
沈大也跟着下了车，他环视四周。
山风比下面大，吹得枯草哗哗响，除了他们，看不到别人。
这环境让他下意识皱了皱眉，往前走了两步，靠近白婉婉，压低声音：“会不会弄错了？或者……”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警惕的意思很明显。
“不会。”白婉婉指了指那些暖棚，“你看那些棚子，搭建得很规整，塑料布虽然旧，但绷得紧，草帘子也厚实，是正经育苗的样子。老李叔既然是负责这个的，人不在屋里，多半就在棚里忙活。”
她说着，抬脚就往最近的一个暖棚走去。
柱子也是这么想的，一边往那边走一边扯开嗓子喊：“老李叔！老李叔！你在哪呢？来客人啦！”
走近些，其中一个暖棚里传来模糊的回应声：“哎！这呢！柱子你嚎啥！”
暖棚入口的厚布帘被从里面掀开，老李叔扛着一把小锄头钻了出来，额头上带着汗。
他看到柱子，刚想说什么，目光一扫，落在了后面的白婉婉身上，明显愣了一下。
“白师傅？”老李叔把锄头放下，拍了拍手上的土，惊讶道，“你咋找到这儿来了？”
柱子抢先开口，“白师傅是来买咱们鸭梨树苗的！特意找过来的！”
“买树苗？”老李叔眼睛一下子亮了，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腰板不自觉地挺直了些，“那你可真是来对地方了！白师傅，不是我吹，别的我不敢打包票，我这儿侍弄出来的鸭梨苗，那在咱们这片儿，都是数得着的！”
白婉婉笑了笑，“李师傅，我能进去看看苗吗？”
“当然能！随便看！”老李叔答得痛快，脸上笑开了花，连忙上前帮白婉婉撩起布帘，“来，小心门槛，里头有点闷。”
棚内光线不如外面，里面是一排排整齐的苗床。苗床之间的过道干干净净，没有杂草，看得出是精心打理过的。
白婉婉走进去，步子放慢，用手指轻轻捏一捏苗木的茎干，感受硬度和韧性，又仔细察看根系部位。
老李叔跟在她旁边，一脸期待，又有点紧张。
看了一圈，白婉婉心里基本有了判断。
这些苗子的质量确实不错，主干直立性强，芽体饱满健壮，根系看着也发达。
老李叔的培育技术，还有些提升空间，但放在这个年代，已经非常难得了。
对于种植来说，好的苗木是成功的一半，基础打好了，后面的管理才能事半功倍。
她直起身，转向老李叔，“李师傅，你这些苗子养得真好。这种用杜梨做砧木嫁接的鸭梨苗，我要四千株。”
“四、四千株？”老李叔听到这个数字，嘴巴微微张开，显然吃了一惊。
他预想着能卖出去几百株就不错了，没想到开口就是四千。
“白师傅，我多嘴问一句，你们是第一次搞这个种植吧？这鸭梨树娇贵，管理起来费工夫。要不……先少拿点？摸清了门道，明年再来拿也成啊？”
他是真怕这姑娘冲动，到时候种不好，损失就大了。
白婉婉点头，“李师傅考虑得是，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们这次只要四千株。村里适合种果树的地，还有人力，都得一步步来，一下子也打理不了太多。”
“你……你说啥？”老李叔这回眼睛瞪得更大了，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四千株……还是“只要”？这是压缩后的数量？
旁边的柱子也倒吸一口凉气，和站在棚口的沈大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
四千株树苗，那得种多大一片地啊！
白师傅这手笔可真不小！
不过转念一想，白婉婉能成为公社推荐来学拖拉机的唯一女学员，还能独自跑来谈这么大一笔采购，本身就说明她不是一般人。
白婉婉从帆布包里取出公社开具的购买证明，递给老李叔，“李师傅，这是我们公社开的证明。数量我们确定了，你看看。”
老李叔接过那张盖着红章的纸，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菊花，“好！好啊！既然你们定了，我这边肯定没问题！走，我带你们下山去找我们队长，签合同，办手续！”
他激动地搓着手，“钱交完了，我就给你张罗车队，保证把苗子安安全全送到！”
“车队就不麻烦李师傅了，我已经联系好了秀市的车行，等我这边确定好，打个电话过去，他们明天就能派车来拉。”
“不麻烦不麻烦！你这可是给我们队里解决大难题了！”老李叔连连摆手，脸上红光满面。
这大订单，抵得上队里好些收成了！看以后谁还敢说用杜梨砧木是瞎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