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还在刮，我嘴里铁锈味没散。
碎剑渣刚咽下去，残碑熔炉里那点青火跳了一下，炼出一丝源炁。这点东西不够看，连右臂都抬不起来，但我还是把剑胚抬了半寸，对准前面那头妖兽。
它趴在地上，脊椎断了，血从脖子口子往外冒，四肢抽着，但眼睛还睁着。绿光死死盯着我，恨得要烧穿我的骨头。
另外两头没动，绕着它转圈，爪子踩在黑玉地上发出咔哒声。它们眼神不对，忽明忽暗，像是在等什么。
洛璃站在我前头半步，背影挺直。她手里七只玉瓶已经炸了三个，剩下四个表面裂纹密布，灵光一明一灭。她没回头，声音压得很低：“别硬撑。”
我知道她在说什么。
我也知道我现在什么样——右臂废了，经脉像被刀片刮过，左手指按着丹田，靠旧伤压着熔炉煨火。我能站住，全凭一口气顶着。
可老子站着，就没打算跪。
我咬牙，把那一丝源炁往右臂推。肌肉一抽，差点直接瘫下去。剑胚晃了晃，插进地里稳住身形。
就在这时，宫殿深处传来一阵震动。
不是地面摇，是空气在震。像是有东西从里面苏醒，一股力量顺着通道涌出来，带着腐臭和血腥味。
那两头妖兽耳朵突然一竖，脖子一仰。
紧接着，黑雾从它们鼻孔钻进去，顺着血管往全身走。它们的身体开始膨胀，肌肉鼓起，皮毛泛出暗红。绿眼瞬间变色，成了血红，瞳孔缩成一条线。
我心头一沉。
坏了。
它们动了。
左边那头猛地蹬地，速度快得带出残影。我反应慢了一拍，剑胚刚拔出来，它已经扑到眼前。
我横剑格挡。
轰！
劲风撞上剑身，整条左臂发麻，人直接被砸飞出去，后背撞上柱子才停下。一口血喷出来，落在兽皮袍上晕开一片。
右边那头也没闲着，跃起三丈高，尾巴扫向洛璃。
她抬手打出一道丹雾，七只玉瓶同时亮起。砰的一声，尾尖撞上屏障，炸出一圈气浪。但她脚步一滑，退了五步才稳住，嘴角也渗出血丝。
“雷猛！”她喊了一声。
柱子边的人没应，头歪着，脸色灰白。但他那只手还在抖，指尖勾着铜钉链，链子上的微光一闪一闪，像是快断的线。
我没时间看他。
左边那头妖兽落地转身，又冲了过来。这次我不敢硬接，靠着柱子侧身闪避。它一爪拍空，石柱炸裂，碎石四溅。
我趁机单膝跪地，左手按进地面，逼残碑熔炉再熬一点源炁。青火只剩豆大一点，烧得断断续续。我抓着丹田里的热流，硬往右臂送。
还没送到位，右边那头已经腾空跃起，居高临下扑来。
洛璃再次催动玉瓶，三只炸裂，丹雾凝成一面墙挡在我头顶。妖兽撞上去，轰然炸开，气浪把我掀翻在地。
我滚了几圈，剑胚脱手，滑出去两丈远。
抬头看，洛璃单膝跪地，一只手撑着地面，呼吸急促。她身后四十九个玉瓶只剩下三十七个，有八个彻底黯淡，七个裂开。
她快到极限了。
那两头妖兽落地后没停，重新围上来，步伐一致，血眼锁定我和洛璃。它们的气息变了，不再是野兽的凶性，而是带着某种控制感，像是被人牵着线。
我忽然明白过来。
不是它们变强了。
是有人在后面喂它们力量。
宫殿深处那股气息还没散，反而越来越浓。黑雾从门缝里往外涌，贴着地面爬行，像活物一样钻进妖兽体内。
它们低吼一声，同时抬头，嘴巴张开，露出满口锯齿。
然后，一起冲了过来。
这一次是双线夹击，左右包抄。我刚想爬起来，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腿一软又跪了下去。
洛璃咬牙站起，双手结印，最后四只未损的玉瓶全部亮起。她要把底牌全打了。
“别！”我吼她。
她不理我，指尖划破掌心，血雾喷出，混着丹力形成一道赤色屏障。
砰！砰！
两声巨响，妖兽撞上屏障，震得她整个人往后飞，撞在墙上滑下来。她咳出一口血，手还举着，但瓶子的光已经弱得快熄了。
我看着她倒下，喉咙发紧。
这时候，地上那头将死的妖兽突然动了。
它用三条腿撑起身子，脑袋抬起来，嘴巴一张，吐出一团黑血。那血落地不散，反而往上飘，变成一根细丝，连向宫殿深处。
我看到黑丝尽头，有个影子站在通道里。
很高，看不清脸，但能感觉到它在看我们。
然后，那根丝猛地一颤。
两头进攻的妖兽同时顿住，转身走向那头重伤的同伴。它们低下头，鼻子碰了碰它的额头，像是在……行礼。
接着，三股黑雾从宫殿深处涌出，分别钻进三头妖兽天灵盖。
它们的身体剧烈抽搐，皮毛炸起，骨骼发出咔咔声。尤其是那头原本快死的，脖子伤口开始蠕动，断掉的脊椎竟然在重生！
我瞪着眼，心跳加快。
这不对劲。
这不是战斗。
这是献祭。
它们三个是一体的，前面打的是诱饵，真正的杀招在最后。
现在，钥匙齐了，血够了，封印松了，幕后的东西要动手了。
我挣扎着往前爬，想去捡剑胚。手指刚碰到柄，地面突然震动。
雷猛那边传来一声轻响。
他那只手终于动了，十指猛地一抓，铜钉链“嗡”地一声绷直。地缝里的三十六枚钉子同时亮起微光，低频震场重新启动。
虽然很弱，但确实还在。
他没醒，但器阵还在响应危机。
我心头一热。
兄弟没倒。
我抓着剑胚，一点点站起来。双腿发抖，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我走到洛璃身边，把她拉到柱子旁靠好。
她抬头看我，眼神有点涣散，但还在问：“还能打吗？”
我咧嘴，牙上都是血：“打不死，就一直打。”
她扯了下嘴角，闭上眼。
我转头看向三头妖兽。
它们已经完成蜕变，体型比之前大了一圈，浑身覆盖暗红鳞甲，血眼无神，像是没了自我。中间那头原本快死的，现在站得最稳，脖子完好如初，甚至比之前更强。
它们缓缓走来，步伐沉重，地面裂开细纹。
我没有退。
左手按着丹田，逼着残碑熔炉把最后那点碎剑渣全炼了。青火跳了一下，煨出一丝热流。我把它锁在胸口，没急着用。
等时机。
等最后一击的机会。
它们走近十步距离时，同时停下。
然后，齐齐抬头，对着宫殿上方发出咆哮。
声音不是冲我们来的，是冲天上的。
我抬头，看到穹顶符文开始旋转，一道裂缝缓缓打开，黑气往下灌。
它们要破封。
我不能让它们完成仪式。
我提起剑胚，迈出一步。
就在这时，雷猛那边传来一声闷响。
他整个人抽搐了一下，嘴角溢血，但那只手猛地抬起，铜钉链绷到极致。
地下的三十六枚钉子同时震动，低频波扩散开来。
一头妖兽脚步一晃。
就是现在！
我冲了出去。
右臂完全废了，只能用左手挥剑。源炁从胸口炸出，顺着经脉冲向手臂。我不管伤多重，不管会不会爆体，只想在倒下前砍中一剑。
剑胚划破空气，直奔中间那头妖兽面门。
它反应极快，抬爪格挡。
铛！
火星四溅，我被震得虎口崩裂，剑胚差点脱手。但我借着反冲力旋身，左手反握，剑尖向下，朝着它脚底裂缝狠狠扎去。
这一下要是中了，能打断它与宫殿的连接。
可就在剑尖即将触地时，它另一只爪子横扫而来。
我躲不开。
结结实实挨了一击，整个人飞出去，撞塌半截石墙。
我趴在地上，动不了。
视线模糊，耳朵嗡嗡响。
我看到那三头妖兽重新列阵，面向宫殿，低头伏下。
黑气从裂缝落下，笼罩它们全身。
仪式进入最后阶段。
我张嘴，想喊雷猛的名字。
但他已经昏死过去，手垂了下来，铜钉链的光彻底熄灭。
洛璃靠在柱子边，一动不动。
我用胳膊撑地，想再爬起来。
手刚抬，剑胚从指间滑落，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我低头看它。
剑柄沾了血，滑得握不住。
我又抬头。
三头妖兽站了起来，周身缠绕黑焰，缓缓转身，朝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