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书案前,手还按在《九转逆脉》的封面上。刚才那一股信息冲进脑子里,像洪水过境,现在水退了,地上的痕迹还在。我能感觉到那些东西没走,沉在我识海深处,等着我去翻。
雷猛靠在书架边上,喘得比刚才轻了些。他手里还捏着一枚铜钉,指节发白,显然没敢松劲。
我没动,先闭眼。
残碑熔炉里的青火已经稳住,不再忽明忽暗。它像口锅,把刚才吞进去的守护灵残丝熬成了源炁,现在这股气正顺着经脉往下走,一点一点填我之前打出来的亏空。
我借这股力,开始理神。
不是硬记刚才看到的东西,那是死路。师父说过,真本事不是背下来的,是自己趟出来的。我现在要做的,是让那些“知道”变成“明白”。
心神沉下去,像踩进泥里。一开始全是碎片,图示、路线、药引提纯的节点……乱成一团。我不急,一缕一缕来。
先是第一转法门。
运行路线和我之前摸索的差了三处。一处在心脉岔口,一处在脊柱隐络,最后一处在丹田底部。以前我总觉得源炁走到最后卡一下,原来是少开了个口子。
我试着在脑子里走一遍。
刚到心脉岔口,残碑熔炉突然一跳。青火闪了一下,不是外放,是在内部煨了一道意念——像是有人轻轻推了我一把。
我愣住。
再试一次。
这次我把注意力放在熔炉上,让它跟着我的意念走。当源炁模拟运行到脊柱隐络时,炉中青火自动凝出一丝火线,直接帮我打通那条堵路。
不是丹经写的。
是我体内的炉子自己干的。
我睁眼,低头看右手小指断口。那里还在热,但不是疼,是一种通透感。
原来别人炼丹,靠的是药材纯度、火候控制、时辰精准。而我……能拿废剑气、断招余韵当柴烧,用熔炉当鼎,直接在体内提纯药力。
这不是照着古法练。
这是另起炉灶。
我深吸一口气,重新翻开丹经。
这一次,我不只是读,而是用源炁去碰每一条脉络走向。每看到一处关键节点,我就试着调动熔炉去感应。有些地方,丹经说要三重提纯,可我发现,只要把废意导入熔炉,一步就能到位。
甚至更干净。
因为别人的提纯是过滤杂质,而我的熔炉是把杂质反烧成源炁。
越看越清楚。
我不是在学丹术。
我是在改丹术。
雷猛在旁边咳了一声:“你脸变了。”
我抬头。
他盯着我,眼神有点发直:“刚才你还像个快断气的,现在……倒像是刚吃了谁的命格。”
我没笑,但心里清楚。
这一波悟,把我之前打架打出的经验、炼丹炸炉试出来的路子、还有熔炉吞废料的本事,全串起来了。
以前我是瞎打,现在我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赢。
因为我根本就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修士。
别人拼资源,我拼的是能把败仗打成补药。
我看向丹经最后一页,那里有一行小字:“九转成丹,逆脉通神。”
可我现在想的不是怎么成丹。
我想的是——如果我能用熔炉炼废丹,那是不是连别人炼废的毒丹、炸炉的残渣,都能给我转化?
要是真能做到……
那整个修真界丢掉的东西,都是我的资粮。
我低头,手指无意识摩挲着书页边缘。指尖碰到一处毛刺,是之前撕掉的那页留下的痕迹。
我没多想。现在不是追这个的时候。
我把书合上,抱在怀里,像是怕它飞了。
雷猛撑着书架站起来,腿还有点抖:“看出什么了?”
“看出一条新路。”我说,“一条没人走过的炼丹路。”
他皱眉:“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看着他,“以后我不用等好药引,也不用挑好时辰。只要有人打架,炸了剑、碎了法宝、炼废了丹——那些东西的余劲,我能收,能炼,能变成我的丹。”
他瞪眼:“你这是抢地皮捡破烂都能捡出金子?”
“差不多。”我点头,“而且炼出来的,比新的还猛。”
他沉默几秒,忽然咧嘴:“那你以后出门得挂个牌子——‘专收废品,以旧换新’。”
我没笑,但心里松了点。
至少他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们俩都没再说话,房间里安静下来。符文不闪了,铜铃也没响,墙上的浮雕干干净净,血迹早就没了。
只有我和雷猛的呼吸声。
我坐回椅子,把丹经摊开在腿上,准备再看一遍。这次我要把每一个细节都刻进脑子里。不是为了记住,是为了拆开它,看看能不能再造一个属于我的版本。
就在这时候——
轰!!!
一声巨响从外面砸进来。
地面猛地一震,书案晃了一下,丹经差点滑下去。我手疾眼快按住封面,抬头看向门口。
雷猛也站直了,手里的铜钉已经对准门缝。
那声音不像机关启动,也不像风刮墙塌。太整了,像是有什么东西用整个身体撞在宫殿外墙上。
一下。
又一下。
越来越近。
我立刻内视残碑熔炉。青火稳定,说明刚才的传承没丢,悟境还在。我松了半口气,但没放松。
雷猛低声道:“动静不对。”
“嗯。”我站起身,把丹经塞进怀里,一手按住,“太大,不是巡逻。”
“也不是人走路。”他咬牙,“像……兽踏。”
我走到门边,没有立刻出去。先贴墙,侧耳听。
外面的脚步声沉重,每一步都带震,像是千斤重物在挪。不止一个,至少三股气息,正围着宫殿绕。
它们还没撞门。
但已经在试探。
我回头看了雷猛一眼。
他也看我。
不用说话。
他知道我要做什么。
我摸向腰间源炁剑胚,手刚搭上,左眉骨突然一烫。
那道疤,又热了。
不是疼,是预警。
就像上次在山洞前,师父砍我那一剑之前,它也这么热过。
我握紧剑柄。
门外的震动停了。
三股气息同时停下,分布在宫殿三个方向。
静了几息。
然后——
轰!!!
正前方的青铜巨门被狠狠撞了一下,门框裂开一道细缝,灰尘簌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