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胚还在震。
我跪在地上,手撑着黑玉地面,冷汗顺着下巴滴下去。刚才那一口反噬差点把五脏都掀出来,现在胸口像压了块烧红的铁,一呼吸就疼。雷猛靠在书架边,喘得像破风箱,一句话没说,但我知道他在等我开口。
我没动。
心神沉进丹田,残碑熔炉里的青火只剩一丝薄光,像是快灭的炭。可就在那点火苗底下,有一缕灰蓝的东西正缓缓流转——是刚才吞进去的守护灵残丝。它被煨透了,炼成了最纯的源炁,正顺着旧伤往四肢爬。
这股气不一样,不冲不躁,稳得很。
我借着它一点点把经脉理顺,五脏的震颤慢慢平了。虽然还是虚,但至少能站起来了。
裂痕还在。
那道黑线贴地延伸,从脚边划过去,尽头看不见。刚才那一下重创了守护灵,但它没死。这种东西是禁制化身,杀不死的。我能感觉到,它藏在地底深处,像条受伤的蛇,盘着不动,可随时会咬人。
雷猛低声道:“它还在。”
我点头:“嗯。”
他声音哑:“你还行吗?”
我没答。不是逞强,是真的不知道。刚才硬吃它一手,炉子都快炸了。现在再打一次,未必撑得住。
可我不怕它了。
因为我摸清它的路数。
它是靠吸“非本源之力”活着的。别人用的灵力、外借的法宝、阵法引来的天地气机,都是它的食粮。可我的源炁是废料炼的,它以为捡到宝,一口咬上来,结果撞上了熔炉——专烧残渣的炉子。
它吃我,我就吃它。
这才是真正的克。
我闭眼,开始调息。不是恢复,是布饵。
我把那一丝刚炼出的源炁放出去一点,藏在丹田口,像呼吸一样轻轻起伏。这不是泄露,是故意的。我要让它觉得我还虚弱,还有油水可捞。
果然,地底那道黑线微微一跳。
有反应。
我没睁眼,继续维持节奏。一秒。两秒。三秒。
突然,裂痕边缘浮起一层霜,比之前淡得多。那团灰蓝光又出来了,但不像上次那样张牙舞爪,只是贴着地面游了一小段,停在我刚才趴过的位置下方。
它在试探。
我依旧不动,连心跳都压着。荒山猎狼时师父说过,狼咬你,你不叫,它反而不敢下死口。
它绕了半圈,忽然喷出一股冷风,一只半透明的手从地里探出,直掏我小腹!
我早等着。
就在它指尖触到护体余温的瞬间,我猛然催动熔炉,把那一缕规则之力逆向推出!不是攻击,是精准打在它灵体末端,像一根钉子扎进神经。
“嗡——”
整条裂痕猛地一抖,霜纹崩碎。
那手剧烈抽搐,像是被电击,嗖地缩回地底。
我立刻补刀。
意念一动,残碑裂缝张开,青火一闪,把最后溢出的一丝灵质吞进来,直接煨化。
这一次,没有反噬。
青火稳定燃烧,甚至比之前更亮一分。
地底彻底安静。那道黑线缓缓收窄,霜也化了,最后只剩一道浅痕,像被风吹散的灰。
雷猛松了口气:“它……没了?”
我缓缓站起,抹掉嘴角血迹,摇头:“不是没了,是知道啃不动我了。”低头看右小指断口,那里还在发烫,是熔炉反哺肉身的征兆,“它吃我,我就吃它。但它不懂——我的炉子,专烧残渣。”
我抬头环视书房。
符文黯淡,铜铃不响,墙上浮雕也没再渗血。空气里那股冷意退了,只剩下淡淡的焦味和纸灰气息。
安全了。
至少暂时是。
雷猛靠着书架坐下,工具包已经空了,手里还捏着一枚铜钉,是最后的防身手段。他抬头看我:“接下来怎么办?”
我看向中央书案。
那本《九转逆脉》静静躺着,灰皮封面没沾一点尘。刚才那一战,书没动,架子也没塌。仿佛整个房间都在等我去看它。
“现在,能安心看丹经了。”
我说完,迈步往前走。
每一步都稳。虽然身体还虚,但心里踏实。刚才那一波对耗,我不是赢在力气,是赢在脑子。它以为我是猎物,其实我是灶台。它来吃,我就把它当柴烧。
走到书案前,我伸手按在书上。
指尖传来微弱震动,像是书在回应我。残碑熔炉也有感应,青火轻轻跳了一下。
这不是普通的丹经。
是我命里该碰的东西。
雷猛在后面问:“真要现在看?万一还有埋伏?”
“有。”我说,“但不是现在。”
我拉开椅子坐下,把书翻开。
第一页是古字,写着“九转逆脉,通生死之门”。笔迹和我当年在兽骨上练的一样,歪歪扭扭,带着野路子的味道。师父教的拳经就是这么写的。
我翻页。
图示是人体隐脉,和我体内源炁走的路线几乎一致。有些地方甚至比我摸索的还准。难怪当初炼第一炉九转逆脉丹时炸了炉,原来少画了一条支脉。
正看着,右手小指突然一热。
我低头。
断口处渗出一点血珠,正好滴在书页上,落在图示的心脉连接点。
血没晕开。
反而被纸吸了进去。
整本书轻轻一震,像是活了过来。
我愣住。
下一秒,残碑熔炉轰然一响,青火暴涨!
一股信息流直接冲进识海——不是文字,不是画面,是一种“知道”,就像你天生就知道怎么呼吸。
九转逆脉第一转的完整运行法门,来了。
我坐在原地没动,但全身经脉开始自行调整。那些年靠战斗硬闯出来的岔路、堵点,一瞬间被梳理清楚。源炁流动顺畅了十倍。
这不是悟。
是传承。
有人早就在这里等我。
等我拿到钥匙,打开宫门,穿过陷阱,打退守护灵,坐到这张椅子上,滴下这滴血。
一切都有安排。
我合上书,手还在抖。
雷猛低声问:“怎么样?”
我张嘴,想说没事,却发现喉咙干得说不出话。
不是累。
是怕。
刚才那一瞬,我看到了点别的东西。在信息流的最深处,有一句话闪过——
“持碑者,归位。”
我还没想明白,突然,左手眉骨一阵刺痛。
那道剑疤,又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