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血滴在石板上的声音也断了。
我站着没动,剑胚还握在右手,掌心的裂口渗着血。刚才那股从宫门传来的力道已经退去,但丹田里的源炁还在翻腾。残碑熔炉没熄火,青火在裂缝里转得慢了,像刚吞了块硬东西,正在慢慢消化。
雷猛站在我左后方五步远,手里捏着几颗铁丸,指节发白。他没说话,可我知道他在等我说下一步怎么走。
我深吸一口气,把左臂抬起来看了眼。伤口结了层暗红的痂,动一下还扯着筋。这身子经不起再来一次硬拼,可现在也不是养伤的时候。
“稳住。”我对自己说。
左手按上丹田,古武劲顺着经脉往下压,把乱窜的源炁一点点逼回熔炉。这活儿不好受,像是拿手去抓烧红的铁链,但我必须清醒。刚才门和我较劲,它想抽我的源炁,结果反被熔炉咬了一口。这事不能重复,再来一次我未必能扛住。
我往前走了一步。
不是冲,是试探。脚踩在地上,碎石发出轻响。宫门还是那副样子,青铜色,纹路密布,缝隙里透出那种说不出颜色的光。可我知道它不一样了——它认出我了。
我又走两步,到离门十步的地方停下。
右手指头敲了下剑柄,低声对雷猛说:“别靠近,有变化你喊我。”
说完我把剑胚插进地里,划出一道短痕。这是个记号,万一待会失控,我也知道退到哪一步为止。
左手再次按住丹田,这次不是压制,是引导。我让熔炉里的青火升一点上来,不多,就一丝,顺着经脉走到指尖。然后我把手抬起来,对着宫门推出去。
源炁像一根线,从我指尖延伸出去,轻轻扫过门面。
前半段什么反应都没有。直到那缕气碰到门心偏左的位置,突然一震。
嗡!
一声低鸣,像是铜钟被人弹了一下边缘。
我立刻睁眼,盯着那个点。
三道凹陷出现在门上,呈品字形排列,每个都有巴掌大,形状不规则,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抠出来的。刚才我的源炁扫过去时,中间那个孔微微亮了一下。
钥匙孔。
我明白了。
这门要三把钥匙,缺一不可。
“雷猛。”我回头,“拿好碎片。”
他没问为什么,直接从怀里掏出那片金属。是我从卧底散修身上抢来的,表面刻着断裂的符纹,摸上去有点烫。
我接过碎片,走向中间那个孔。
越靠近,熔炉越热。青火自动往上涌,像是闻到了肉的狗,急着要扑。我压住它,一步一步走到门前五步,再不敢近了。
我把碎片举起来,对准孔位。
它自己飞出去了。
不是我扔的,是被吸进去的。啪的一声卡进孔里,严丝合缝,连条缝都没有。
紧接着,孔周围的纹路亮了,金色的光顺着门面蔓延,走了三圈,然后熄灭。
有效。
但另外两个孔还是黑的。
我站在原地没动,等了几秒,门没反应。既没有开,也没有攻击,就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
“第一把有了。”我说。
雷猛走上来两步:“剩下两把在哪?”
我摇头:“不在附近。熔炉没动静。”
我环视四周。地面裂纹、断墙轮廓、塌了一半的石柱——这些东西我都看过不止一遍,可没一个能跟钥匙挂钩。这里曾经是个广场,现在只剩废墟,想找线索,得靠眼睛一寸一寸扫。
正想着,雷猛忽然抬手示意。
我闭嘴。
远处有动静。
不是风,不是沙响,是脚步声。很多人,踩在碎石上的节奏一致,像是列队行进。
来了。
我立刻拔起剑胚,往回撤了两步,站定在宫门前,背对大门,面朝来路。
“别慌。”我对雷猛说,“让他们先开口。”
他点头,把手里的铁丸全撒在地上,摆成三角阵型。这是他的预警法,有人踏进来就会触发震动。
我们俩就这么站着,一个持剑,一个布阵,谁也没动。
脚步声越来越近。
三十步外,拐角处影子一晃,人出来了。
玄机阁弟子打头,七个人,穿灰袍,腰间挂星盘铃。后面跟着的是之前那批神秘势力的人,黑袍罩头,手里拎着带钩的锁链。人数比上次多了一倍,显然是回去搬了救兵。
他们在三十步外停下,列成半圆,眼神全钉在宫门上,尤其是我手中的位置——那里原本插着碎片。
我慢慢伸手,把碎片从钥匙孔里拔出来。
金属离开门的瞬间,周围温度降了一截。那些人呼吸都重了。
我把碎片攥在掌心,抬眼看他们。
“想抢?”我说,“那就看你们有没有命拿。”
没人应话。
可空气绷紧了。
玄机阁那边有个高个子往前迈了半步,手里铃铛轻晃,发出一声脆响。这是信号,通知同伴准备动手。
我没动,剑胚垂在身侧,刀尖朝地。可我能感觉到,熔炉里的青火又开始烧了。不是因为门,是因为这些人。他们身上带着浪费的灵力,断兵器的余韵,还有战斗前的情绪波动——全是燃料。
我悄悄吸了一口。
一丝源炁滑进丹田,补了点亏空。
雷猛察觉到了,眼角微动,没看我,只是把脚往左挪了半寸,正好踩在阵眼上。
我们有默契。
我不怕打。
但我也不想白白送命。这些人不是傻子,敢回来,肯定有依仗。说不定身上揣着能克制熔炉的东西,或者知道这门的真正开启方式。
所以我等。
等他们先出手,等他们露破绽。
可对方也不急。
双方就这么僵着。
宫门的光从我背后照过来,影子拉得很长,一直伸到他们脚下。那些人不敢往前踩,像是怕沾上什么晦气。
时间一点点过去。
我听见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
稳定,有力。
左臂的伤口有点痒,是快愈合的征兆。古武劲在体内循环,配合熔炉吸收的零散气息,恢复速度比平时快。但这点恢复撑不了多久,要是拖到天亮还没解决,等他们调来更强的帮手,我们就真走不了了。
我得做点什么。
正想着,雷猛忽然低声说:“你发现没?”
“什么?”
“他们的脚印。”他声音压得很低,“都是同一个方向来的。没有散开,也没有绕后。说明……他们也不知道其他钥匙在哪。”
我眯起眼。
对。
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不是来找钥匙的。他们以为只要拿下我,就能得到全部答案。
蠢。
但也正好。
我嘴角动了一下。
“那你猜,”我慢慢说,“如果我现在把这碎片扔了,他们会怎么样?”
雷猛咧嘴:“估计当场打起来。”
“那就等。”我说,“谁沉不住气,谁先死。”
我们都不再说话。
对面依旧不动。
风又起了,吹起地上的灰。宫门的光在尘雾中显得更诡异了,像是随时会睁开的眼睛。
我站在门前,手握剑胚,掌心里的碎片发烫。
他们看着我。
我看着他们。
谁都没退。
雷猛的铁丸阵安静无声。
下一秒,玄机阁那个高个子终于开口了:
“交出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