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地上,手撑着剑胚才没倒下。左臂断口处的骨头戳在外面,血顺着指尖往下滴。那怪物站在原地,一只眼睛流出黑血,另一只死死盯着我,嘴角咧开像是在笑。
雷猛趴在我旁边,咳出一口血沫。他抬手抹了把脸,喘得像破风箱。“还能动不?”
我没答话。闭眼沉进丹田。残碑熔炉空了,青火只剩一丝余温,但还在转。战场上散掉的灵力被它慢慢吸进来,煨成极细的一缕源炁。这点量不够打,够我撑住不瘫。
“别管喘了。”我一把拽起雷猛,“它还没倒!走!”
他咬牙点头,转身扑向嵌在墙里的面具修士。两手插进对方腋下,用力一扯,人被拖了出来。面具修士头歪着,没醒,胸口还有起伏。
我拄着剑胚站起来,腿发软。地面还在震,碎石从头顶掉落。远处三头守护兽低着头围在首领脚边,不敢动。可谁也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会扑上来。
“往哪走?”雷猛扛着人,声音发抖。
我闭眼,顺着熔炉里那丝热流感应。青火微弱跳动,指向东南方一道塌陷的地缝。那里有阵法残留的味道,和师父拳经上的气息有点像。
“那边——有路。”
两人交替前行。雷猛背着面具修士,我在前面带路。每走一步,断臂都像被人拿锯子来回拉。我用剑尖划地,借力往前挪。
百丈外,转过三道弯角,轰鸣声终于远了。雷猛踉跄跪地,把人放下,自己也瘫坐着喘气。“……你刚才那光,到底是啥?”
我靠在岩壁上,撕下袍角缠住断臂。冷汗顺着下巴滴下来。“是以前杀小的时攒下的废料,煨了三年……就等着今天炸一下。”
他咧嘴笑了,露出一口带血的牙。“你这脑子,比你拳头还狠。”
我没接话。取出腰间一个酒囊,倒出半盏泛着银光的液体,递过去。“喝一口,提神。”
他皱眉。“这不是你炼的‘凝脉露’?省着点用!”
“命比丹贵。”我把杯子塞进他手里。
他仰头灌下,喉咙滚动两下,呼吸稳了些。见我闭目调息,低声问:“你说残碑指路……它真靠谱?”
我睁眼。“它怕的东西,都是真的。那家伙怕光,说明它守的东西见不得亮。”
话音刚落,角落里传来一声轻咳。我们同时警觉。我手按剑胚,盯着面具修士。
他只是咳出一口血沫,手指抽了抽,没醒。
我松了口气。“他还活着,至少不是诱饵。”
雷猛站起身,重新把人扛上肩。“接下来咋办?”
“继续走。”我扶着墙站起来,“方向没错,熔炉里的火还在跳。”
两人轮流背负面具修士,沿地缝前行。我走在前头,右手按腹,感知丹田动静。青火虽弱,频率和脚下地脉隐隐同步。每一步踏出,都有细微灵力渗入鞋底,被熔炉自动吸走。
走了约莫半炷香,身后突然传来闷响。
“卧倒!”
我和雷猛立刻伏低,藏身一块巨石之后。我屏住呼吸,内视丹田。熔炉无剧烈波动,说明威胁没靠近。
雷猛探头看了一眼,松了口气。“妈的,吓老子一跳……是那边高塔塌了。”
我抬头望去。远处一座废弃塔楼倒在废墟里,尘土扬起老高。应该是刚才战斗震动太大,结构撑不住了。
“它不会轻易追来。”我缓缓起身,“怕光的地方,它也离不开。”
雷猛点点头,调整了下背上的人。“你还留着后手呢?下次再来一道?”
我握紧剑胚,掌心沾了血,有点滑。“那一道,是我三年的命换的。下一次……得先活下来再说。”
队伍重新启程。步伐慢,但没停。我知道不能歇,一旦停下,伤势就会压上来。断臂已经发麻,毒素可能开始扩散。
雷猛走在我侧后,一手扶着昏迷的面具修士,一边观察四周。地缝越走越深,两侧岩壁出现刻痕,像是某种古老符文。我认不出,但熔炉对这些符号有反应,每经过一处,青火就跳一下。
“这些纹路……是不是有点眼熟?”雷猛低声问。
“没见过。”我说,“但熔炉认得。它在提醒我什么。”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住。“等等。”
我立刻戒备。“怎么了?”
他蹲下身,手指摸过地面一道裂痕。“这底下……有东西在动。”
我闭眼,引导熔炉吸收地下传来的微弱震动。三短一长,和古墟裂缝的节奏一样。不是敌人,是某种机关在运转。
“不是追兵。”我说,“是路。”
“你是说……我们在对的路上?”
“不然熔炉早报警了。”
他咧嘴一笑,拍了下我肩膀。“行,听你的。只要别让我背着这大个子走完全程就行。”
我扯了下嘴角,没说话。继续往前走。岩壁上的符文越来越多,排列方式也开始变化。有些地方断裂,有些被掩埋,但整体走势清晰——通向深处某一点。
又走了一段,前方出现岔路。两条通道并列,一条宽些,一条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
“走哪边?”雷猛问。
我闭眼,让熔炉自行感应。青火微微偏移,指向窄道。那条路阴暗,地面有水渍,空气更冷。
“这边。”
“你确定?宽的看着安全点。”
“安全的地方早就被人走烂了。”我迈步走进窄道。
雷猛骂了句脏话,跟了上来。刚走十步,身后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我猛地回头。只见宽道入口处,石板下沉半寸,一道铁网从顶部落下,封死了去路。
“操!”雷猛瞪眼,“这要是咱走了那边……”
“就被关笼子里了。”我接过话。
他抹了把脸。“你这残碑……真他妈神了。”
我没回应。继续往前走。窄道很快变陡,向下倾斜。空气里多了股铁锈味,混着陈年血气。熔炉吸得更快了些,青火恢复一丝亮度。
再行百步,通道尽头是一面石墙。墙上有个凹槽,形状像块令牌。
我盯着那槽口,心跳慢了半拍。这设计,和玄机阁弟子拿出的黑色令牌太像了。
雷猛凑过来。“有机关?”
我摇头。“不是机关。是钥匙位。”
“那你有钥匙吗?”
我没有回答。低头看向腰间三个酒囊。其中一个装的是碎剑渣,是我这些年收的战场余韵。平时不舍得用,现在……
我解开酒囊,倒出一小撮灰白色粉末。这是最早一批废剑炼出的精粹,混着第一炉九转逆脉丹的残渣。
伸手按上墙槽,将粉末抹进去。
石墙无声滑开。一股冷风扑面而来。
里面是一条笔直通道,地面铺着黑石,每隔三步嵌一颗发光晶石。通道尽头,隐约有钟声回荡。
“走?”雷猛问。
我点头。“但它不会让我们这么容易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我走在前面,剑胚横握。每一步落下,晶石微闪。熔炉开始加速吸收地下灵力,青火跳动频率加快。
走到一半,我忽然停住。
“怎么了?”雷猛压低声音。
我抬起手,示意他别动。低头看向右脚边一块晶石。它和其他的不一样,颜色更深,表面有裂纹。
我用剑尖轻轻碰了一下。
咔。
整条通道的晶石同时熄灭。
黑暗瞬间吞没一切。
我立刻闭眼,靠熔炉感应周围。青火急转,吞着空气中残留的灵力,煨出一丝源炁流向双眼。视野恢复模糊轮廓。
“别动。”我对雷猛说,“地上全是触发点。”
他僵在原地。“那……咋办?”
我蹲下身,手指摸过地面。黑石平整,但某些位置有轻微凸起。这是阵眼。
“只能一步步来。踩我踩过的地方。”
“你眼睛能看见?”
“看得见。”我往前迈一步,站定,“跟。”
他深吸一口气,抬脚踩在我刚才的位置。
一步,两步,三步……
走到第七步,他左脚偏了半寸。
我心头一紧。
下一秒,头顶传来机括转动声。
我扑过去把他按倒。三根铁矛从墙内射出,擦着我们头顶飞过,钉入对面墙壁。
雷猛躺在地上,喘得厉害。“……你救了我一命。”
“别谢太早。”我扶他起来,“这才刚开始。”
我们继续前进。这次更慢,每一步都确认无误才落脚。熔炉不断吸收触发失败的阵法余韵,青火越来越亮。
终于,我们走到了通道尽头。
前方是一扇青铜门。
我盯着那几个字,体内熔炉突然剧烈跳动。
雷猛看了我一眼。“又感应了?”
我点头。“门后面……有东西在等我们。”
他把面具修士放下来,活动了下手腕。“不管是什么,总得打开看看。”
我上前一步,手按上门环。
就在这一刻,身后通道深处,传来一声沉重的脚步声。
咚。
又一声。
咚。
有人来了。